完美监狱
文／蔡朝阳
徐海娜老师转了一篇文章，是一个学生描述，他在衡水中学某一个分校就读。文章看了，还是让人触目惊心，之前我们知道衡水中学变态，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么变态。不由得也让我想起，前段时间衡水浙江分校开业，我曾写过一篇文章，《The Walkingdead》，是批判衡水模式的，结果引来了衡水学生的猛烈攻击。
这篇文章因为蹭了热点，当时的转发和点击都还蛮多的。自然也就引发了很多的评论，在我微信公号留言的，有两类人，一类是客观评论的，无论赞同与否，大多数理性冷静。一类则与衡水中学有关，或者是学生，或者是毕业生，还有就是热爱衡水中学的人士，这后一类人，在我的微信留言区污言秽语，甚至很多恶毒诅咒，我当时想，这确实也是衡水中学的教育结果。
因为这个学校的权力结构，是一个专制保守而又落后原始的结构，内部高压管制，权力高度集中，那么对待外界的批评和非议，自然就不能淡定，大概一直认为帝国主义亡你之心不死的，就是这样的权力结构。君若不信，看看北朝鲜。
因为想通了这一点，我对那些诅咒和秽语，就不再回应，甚至有一些悲悯与同情，因为他在骂得很脏的这个过程当中，就充分证明了这个学校给了他怎样的教育，难道还看不清吗？
所以今天说衡水监狱是一座完美的监狱，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你看它在管制学生上是非常完美的，细节非常到位，仅仅从技术的层面来考虑，还真是具有工匠精神。但问题是，你所面对的对象，不是物品，不是机器，而是一个个的人。当你把人当做物品或者行货的时候，你就知道，这就是纳粹。耶路撒冷的艾克曼在接受审判时是有自我辩护的，在这场大屠杀中，他只是按了一下按钮而已，而这仅仅只是他的工作。衡水中学也是这么一个精密的结构，每个人，都只是按了一下按钮而已啊。所以衡水中学不但在技术上完美，而且，洗脑洗得特别彻底干净，你看他们是如何跑来我微信里恐吓辱骂威胁就够了。
从衡水毕业出来的学生，能够像徐海娜老师转发文章的作者，这样的孩子，真是难能可贵。拥有独立的思想，身在体制之内而又反思体制，其实少之又少，更多的只是被这个思想格式化的工厂，格式化出来的，整齐划一的孩子。翻墙而战的小粉红，便是这么奇怪的产物呀。
这个事情真的是很令人悲伤。在我的微信公号里留言的那些同学，不外乎有下面几种说法。
第一种是说，你没有到衡水中学去实地考察过，你有什么资格来说三道四。有一年我跟张文茂一起做电视节目，有几个大学生出来质疑衡水中学的种种做法，当时张文茂也是这样威胁这些大学生朋友的，他说：你们说话可要负责任哦！这个调调里面的逻辑，跟跑来我公号指责我的那些小朋友的逻辑，是一模一样的。所以你看，有什么样的校长就有什么样的学校，就有什么样的学生。所以我说，衡水中学的这个教育是很成功的。
还有学生跑来指出我这个文章当中的错误，因为我在那篇文章中说，衡水中学的午餐时间只有15分钟。这个学生在我的微信里留言说：你错了，我们的午餐时间有20分钟。好吧，我确实错了，你们有20分钟，比我说的那个时间多出了整整的5分钟呢。
还有一类是打感情牌的，跑来跟我讲，衡水中学对他来说多么多么的重要，该校的高考成绩是多么的辉煌，有多少人考上了211，有多少人考上了985。关于这点，我有两个意见。首先，很多数据已经证明了一切，衡水所谓的辉煌，只是掐尖的结果，你把全省的尖子生都弄到一起，有什么好炫耀的。其次，主流的应试体系里面的话语，其实对教育原理本身是一种反动。目前我们对教育的理解已经日新月异，越来越明白到，教育以及孩子的学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最近湛庐文化出了一本书，叫做《如何学习》，这书非常深入地研究了学习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跟你衡水式监狱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衡水所谓的这个985，211，又算什么呢？无非就是我上次说的，争取一个去大学学毛概的一个机会罢了。
还有一种是大杀器，他去微信公号管理中心去投诉我、举报我，说这个文章怎么失实，怎么侮辱诽谤之类，去举报之后，还截屏给我看。还好啊，这文章居然没有被屏蔽，也许腾讯官方认为这篇文章基本上还是在学术讨论框架内，所以没有采纳他们的举报吧。
不过呢，最值得观察的，还是衡水中学官方的应对。每次衡水中学被批评，他们马上就组织各路人马，来撰写对衡水中正面报道的文章。每次衡水中学有负面的报道出来的时候，他们总能够组织到一批枪手，这些枪手当中不乏一些知名的作家和节目主持人，来为衡水中学站台，为他们唱赞歌。嗯，这种思路，这种做法，跟某传销组织真是同质同构，一模一样。
还有一种就是热爱母校的表演。因为衡水中学是他的母校，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说母校的不好。一说他母校的不好，就跳将出来，好像就受到了怎么样的刺激，要在别人的微信公号里留言，说他有多么多么的热爱这个学校。当然，这也是可能的，青春无悔嘛。一个囚犯爱上他的监狱，另一个囚犯爱上折磨他的衙役，也是正常的，这种症状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点跟红卫兵小将热爱流放的农村也一样，因为他在那里度过了青春岁月。我们理解青春岁月对他的价值，但不能因为这个个人感情而蒙蔽了你的理性思考。
我说衡水中学最完美的地方就在于，他就是这个国度最合适的学校，适合国家意志，适合应试机制，也适合民众需求。其中最适合民众需求的一点在于，有那么一部分以成管管为例子的民众，一直希望被管起来，有些人从来就没有获得过独立的人格，他们一直都匍匐在权力的底下。不得不说，衡水中学正是为这部分人设立的完美监狱。
忽然想起一个笑话，蛔虫爸爸跟蛔虫儿子一直住在肛门里，有一天突然探出头去，小蛔虫发现外面空气好好，山清水绿，莺歌燕舞，春光明媚，然后小蛔虫就跟爸爸说，爸爸，外面这么好，为什么我们不能够生活在外面呢？蛔虫爸爸庄严地跟他说，因为这里是我们的母校。
赞赏机智的阿老师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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