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故事] 囚徒座上宾
因为贪污,成了阶下囚的洪元生妻离子散。五年后,刑满释放的他茫然站在街头,一辆黑色宝马轿车缓缓驶到了面前…… 1。囚犯成上宾 洪元生走出监狱的大门,茫然地四下看了看。他知道,不会有人来接他出狱的,因为他判刑后不久,妻子小芳就和他办了离婚手续。他那体弱的老母亲,也因为受不了这一连串的打击,含恨离开了人世。离婚后,儿子洪小望判给了洪元生,现在由洪元生的父亲抚养着。父亲在洪元生服刑期间来过一次,铁青着脸对洪元生说以后让他自生自灭,别再指望自己了。 现在也不知道儿子洪小望和自己的父亲过得怎么样了,洪元生想到这里,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正在这时,一辆黑色宝马轿车在前面路口打了个弯,缓缓驶到了洪元生面前。接着,车门打开了,一个打扮靓丽的年轻女孩站到了洪元生面前,微笑着问道:“您就是洪书记吧?我叫迟丽,是翟总让我来接您回去的。” 洪元生张大了嘴巴看着迟丽:“翟总?哪个翟总啊?” 迟丽笑道:“洪书记,等到您见到了他,就知道了。”说着,迟丽热情地伸过手来,要和洪元生握手。 洪元生刚伸出手,猛地看到自己的手掌脏兮兮的,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迟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她毫不介意地和洪元生握了握手,然后招呼着洪元生上了车。 从监狱回到自己的家乡,有六个多小时的车程。洪元生本想自己走到长途汽车站,可仔细一想,现在自己落魄到这个地步,不管这个翟总打的是什么算盘,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想到这里,洪元生上了车。 迟丽熟练地把着方向盘,并不时地与坐在后排的洪元生聊几句。人精一样的迟丽绝口不提监狱里的生活,而是向洪元生介绍着家乡的变化。 洪元生听着听着,思绪就飘回到了以前。那时,他曾是铁桥镇党委书记。铁桥镇是县里最大的一个镇,又是市区的南大门,工矿企业发达,有几个龙头企业在省里都能排得上名次。随着全国各地房地产热潮兴起,铁桥镇也迎来了一拨又一拨的房地产老板。镇上虽然没有权力拍卖土地,可是向农民征地拆迁,建设安置小区这样的肥差还是可以操作的。洪元生正是因为征地收了一个房地产老板的好处费,被人举报坐了五年牢。 “现在铁桥那里应该有很多高楼大厦了吧?”洪元生问道。 “是的,全镇的土地几乎被圈遍了,只有一个藕糖口还在。”迟丽答道。 藕糖口?洪元生愣了愣。那个地方他知道,藕糖口占地三百亩,加上周边的荒滩,足有上千亩土地,可那里是铁桥镇居民们用来葬祖先的坟场,据说从清朝年间开始,镇上去世的人就都埋在那里。 “难道有人看中了那里?”洪元生问道。 迟丽回过头来看了洪元生一眼,答道:“洪先生,您累了吧,先靠在后座睡一下,到了地方我叫您。” 洪元生没再问下去,他投眼窗外,公路沿线高楼林立,绿化带内姹紫嫣红,他看着看着,不由得痴了。 两个小时后,车进了省城,却没有再往前走。迟丽带着洪元生来到省城的商业步行街,在那里,她先是让洪元生理了个发,又找了家洗浴中心,让洪元生进去洗了把澡。 洪元生起初有些放不开,可他毕竟曾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久了,知道这一切背后肯定有原因,也就索性听之任之,一切都按迟丽说的办。 迟丽又给洪元生置办了一身衣服,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洪元生穿在身上,立马换了个人似的,容光焕发。 办妥了这一切,已是傍晚时分,迟丽将车开到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前。在那里,迟丽停了车,叫了声“到了”。洪元生知道,他即将在这里见到翟总了。一直到现在他都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翟总为什么对他这么好?洪元生估算了一下,刚才迟丽所花出去的钱,不少于一万块。这个翟总究竟是谁,又想让自己这个刑满释放人员做什么呢? 服务生领着迟丽和洪元生来到一个豪华包间门前,轻轻地叩了叩门,然后将门推开了。只见包间内宾朋满座,一干人围着一个红光满面的人说笑着。那人脸正对着包间门,见到洪元生,立即站起身来说道:“各位,主角到了。我们一起欢迎我的老师洪元生。” 说着,那人径直向洪元生走来,紧紧地握住了洪元生的手,怎么也不松开,嘴里热切地说道:“老师,我们可是等了您很久了。” 洪元生已经认出来了,这个人叫翟圣祥,是自己当年教过的一个学生。在未当上铁桥镇党委书记前,洪元生在一所高中教书,并担任班主任,这个翟圣祥读书不行,成天在学校里拉帮结派地鬼混,还向低年级学生收过保护费。如今,老母鸡变鸭,他竟然成了老总了? 翟圣祥拉着洪元生的手,一直将他拉到里面的位置坐下。接着翟圣祥也挨着洪元生坐下了,众人这才纷纷落座。 随着翟总一声吩咐,菜一个个地端了上来。丰盛的菜肴,鲜艳的红酒,陆陆续续地摆满了一桌。 “翟总,我是个落魄的人……”洪元生说着,脸渐渐地红了。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翟圣祥给打断了。 “老师,您别说了。人这一辈子,谁没有几个沟几个坎,只要迈过来了就成了。当年我落魄,还不是您给帮了一把。各位,洪老师过去是我的老师,现在也是我老师,将来还是我的老师,我决定,聘他为我们华元集团顾问,月薪一万元。”翟圣祥说着,众人鼓起掌来,纷纷赞道:“翟总重义气,讲感情啊!” 洪元生听到翟圣祥高薪聘他为顾问,心里一凛,他知道,事情不是像翟圣祥说的那样因为当年自己帮助过翟圣祥,翟圣祥现在知恩图报这么简单。 2。知恩要图报 一顿饭吃下来,洪元生这才知道,现在的翟圣祥是华元集团老总。华元集团以房地产起家,现在涉足的领域遍及酒店和教育,是全省地产界数得着的大企业。 饭毕,翟圣祥亲自把洪元生送进酒店房间,他告诉洪元生:“我翟圣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年我中途辍学,想去上海闯世界,又没有盘缠,是老师您借给了我一千块。我后来问过了,那个年月的一千块,是您小半年的工资。我在上海从小瓦工做起,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现在到了我报答您的时候了。” 翟圣祥说着,眼圈有些红了,他掏出手帕来擦了擦眼,然后告诉洪元生,他不需要为集团做什么工作,“顾问顾问,顾而不问。老师,我在县里有办事处,负责人是迟丽,工资她会按月开给您的。还有,她今天开的那辆车,也将属于您。以后您有什么困难,就和迟丽联系。” 洪元生连连拒绝说不行,自己不能这么做。 翟圣祥手在空中挥了一下:“老师,您就别推辞了。这个时候,是您最困难的时候。您不说,我也知道。我不能让您就这么潦倒地回到县里去。今天不管您接受不接受,这个工作铁定是您的了。时间不早了,您休息吧。” 送走了翟圣祥,洪元生一阵感动。翟圣祥有句话打动了他,那就是,不能让他这么潦倒地回到县城里去。自己在县城还有什么呢,离婚后,房子判给了妻子小芳。自己在这个世上唯有的亲人就是儿子和父亲,可是父亲的意思,是再也明白不过了。他要和自己断绝关系。 从进监狱的那天起,洪元生早就万念俱灰了。可是,他才45岁,上有老,下有小,他还有活下去的义务和责任。 第二天一早,迟丽叩响了洪元生的房门,她告诉洪元生,华元集团驻县城办事处给他安置了一套房子。“香樟花园的一个联体别墅,这是钥匙。”迟丽说着,递了两把钥匙过来:一把是车门钥匙,另一把是别墅门钥匙。 洪元生此时还能说什么呢,只有不停地道谢。 迟丽又递给他一张银行卡和一部手机,说卡上面有十万块钱,是翟总给他作安家费的。 驾上了迟丽开过来的那辆宝马车,洪元生不由得百感交集。当初翟圣祥读书不成,想出去闯世界,洪元生的确给了他一千块钱。那时洪元生已经管不住这个刺头学生,巴不得他早点走才好,在这种情形下,翟圣祥主动要走,洪元生真是求之不得。想不到现在,自己走投无路了,翟圣祥回馈给他这么多。翟圣祥真是不错的人啊! 这时,要是翟圣祥遇到了困难,洪元生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帮他解决。几个人的脸庞在洪元生眼前晃动,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县委办主任,他们和洪元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翟圣祥在县城里想做什么,他洪元生还真能效一臂之力的。 回到县城,已是下午。洪元生按照迟丽所说的位置,找到了香樟花园那幢联体别墅。香樟花园位于县城中心地段,是个高档住宅小区。别墅内,吃的用的,一应俱全,连床铺被单都准备妥当了。 洪元生发了一会儿愣,此时映入他脑海里的,只有一句话:知恩要图报。 洪元生拿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父亲听出是洪元生,没好气地答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你没有我这个爸爸,我也没有你这个儿子。你想过来?用不着。小望?小望上高一了,你也别去骚扰他。” 洪元生心里颤抖着,他乞求道:“爸爸,我现在找到了工作,也走上了正道。以前是我错了,我想重新来过,难道这样的机会您都不给吗?” 洪元生的父亲叹了口气,同意了洪元生过去看他的要求。 父亲老了很多,头发全白,看到洪元生,他想挤出一点笑容,可最后还是没有笑出来。得知洪元生被华元集团聘去当顾问,父亲很高兴,对洪元生说道:“是翟圣祥那里?好,好,我都70岁了,抚养小望很吃力了。翟总这两年让人送来了很多钱。小望成绩不好,是翟总为他请了家教,中考后又把他送进了县一中。翟总对我说了你以前关照他的事儿。人啊,要知恩图报,就要像翟总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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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元生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没想到翟圣祥这几年来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傍晚时分,洪小望放学回来了。见到洪元生,他先是怯生生地看着,好半天才叫了一声爸爸。 这一夜,洪元生终于盼来了他期盼已久的情景,一家人团聚到了一起。 洪元生想把小望带进香樟花园小区去住,父亲拒绝了:“你刚回来,先适应一段时间再说。还有,翟总既然请了你,你就得好好地替他工作,不要把心思全放在家庭上。我还没有死,还能照顾小望几年,再说小望也长大了。” 洪元生只得一个人回到了香樟花园小区。他刚把车开进车库停好,就听到隔壁那幢房子的院子里有人在争吵。 “我说,你们华元集团一亩地才给一万块钱,现在地是什么行情,这点钱我们拿回去,怎么向村民们交代?”一个粗嗓子嚷道。 “就是,那里是坟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迁坟要花多少钱?”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洪元生听出来了,这两个人应该是铁桥镇围塘村的村支书和村主任。他正要走过去看一看,这时,他听到了迟丽在说话:“你们有意见和想法,应该向上级部门反映。我们华元集团是和县政府谈的业务。”迟丽的话里充满了讥诮。 “迟经理,你要是这样说话,我保证你们在藕糖口的征地进行不下去!”粗嗓门毫不示弱。 洪元生已快步走了过去,隔壁的院子里亮着灯,两个村干部将迟丽堵在门口不让她进去。 洪元生喊了一声:“田大牛,刘春旺,你们在干什么呀?” 两个村干部听到说话声,一齐转向洪元生,忽然都愣了,然后唤了声“洪书记”。 “走走走,有什么事情到我这边来说。”洪元生说着,将两人请到了自己这边。迟丽也跟着过来了。 3。效犬马之劳 事情是这样的:华元集团看中了铁桥镇的坟场藕糖口,与县委县政府谈妥了,准备以平均一万块钱一亩地的价格征用,建一个高档住宅区。可是协议还没签,这个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藕糖口所属的围塘村民们不同意,连续召开党员会和村民代表会,表示坚决抵制。 村支书田大牛向洪元生说道:“洪书记,你对藕糖口是知道的,那个地方是全镇的坟场。别说这样的价格我们不同意,就算更高的价格,我们也答应不了。现在墓地是什么价格,坟场被占了,村民们就得迁坟。迁到哪里?这事一旦激化,全镇的老百姓都得闹起来。” 洪元生知道,他为翟圣祥效力的时候到了。他把目光转向迟丽,问道:“那个地方一千多亩,是不是全部得征用啊?” 迟丽看了看洪元生,点了点头。 “现在和县政府签了协议了吗?”洪元生又问道。 迟丽摇了摇头,说正在谈判。 洪元生笑着向两个村干部说道:“这不就行了吗?现在还在谈判,你们急什么呀?过几天我去看看,我向你们保证,即使谈成了,我也会尽量让你们村两委获得实惠。” 两个村干部将信将疑地对望了一眼。 洪元生又说道:“你们既然找到这个地方来了,就不要走了,今晚我做东。” 洪元生领着两名村干部进了一家酒店,迟丽这一次没有跟着来。 酒过三巡,洪元生问清了村子里对藕糖口价格的底线。“我们商议过了,一亩地没两万块钱,我们是不会同意的。洪书记,你和他们华元集团有联系吗?”村支书田大牛说道。 洪元生摇了摇头道:“没有联系。不过我认识他们的老总,这样吧,我去探探他们的口风。一有消息,我立即告诉你们。” 第二天一早,翟圣祥赶到洪元生那套别墅里。翟圣祥先是四处看了看,笑着说道:“房子还是有人气的好。老师对这个地方还满意吧?” 洪元生再次表示感谢。 两人正说着话,翟圣祥接了一个电话,他嗯嗯了两声,说我在洪老师这边,你有什么事就过来说吧。 不一会儿,迟丽进来了,她吞吞吐吐地把昨晚的事向翟圣祥汇报了。翟圣祥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嗓门也不由大了:“你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让村民进了这个小区?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和村民面对面接触,我们只管谈判。” 迟丽吓得脸色煞白,没敢吭声。 洪元生连忙打圆场:“翟总,这事牵涉到铁桥镇,让我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拿到那块地。” 翟圣祥听到这话,当即拒绝道:“不行,老师,不是我信不过您。我有言在先,您这个顾问就是顾而不问,我怎么能让您做这些劳神费力的事呢!” 洪元生见翟圣祥不同意,也急了:“翟总,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做。现在你有困难,我不去做,心里急得慌。” 迟丽见洪元生主动请缨,也在一旁帮腔道:“翟总,洪书记对那边的情况熟悉,不如就让他来领头和政府谈判,我在旁边跑腿。” 翟圣祥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正色说道:“既然老师肯帮这个忙,我哪有不乐意的呢。不过老师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事成就成,不成就算。大不了我换个地方拿地。迟丽,你拎着钱袋子,老师一说付钱,你就向外掏。” 翟圣祥最后把自己的底线告诉了洪元生:“那块地一千亩,每亩三万元的价格,集团还是能接受的。” 洪元生成了华元集团的代表,和县政府谈征用藕糖口的事宜。 洪元生办这些事正可谓是轻车熟路,他很快了解到分管土地城建的是常务副县长。而那个常务副县长是他当年的铁哥们儿。洪元生先是为常务副县长准备了一幅字画,接着让迟丽带着钱,以80万的价格把那幅字画买了下来。常务副县长和洪元生之间有着太多的秘密往来,因此,等洪元生向他提出,准备以一万五千块每亩的价格把藕糖口购买下来时,常务副县长看了他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和县政府的协议是暗中签订的。出席签字仪式的是迟丽。这个时候,洪元生已赶到了铁桥镇,接替他担任镇党委书记的是原县委办主任。这个主任和洪元生也是哥们儿,等他听到洪元生提出,要镇政府将藕糖口以西的黄塘填平,作为铁桥镇公墓区,这个书记头都大了。 书记和洪元生久久对视,好半天才涩声说道:“洪书记,你的屁股彻底地坐到了资本家那边去了。” 洪元生不出声,他缓缓地脱下身上的西服,又从随手带来的拎包里拿出一套外衣换上。这套衣服是他走出监狱时穿在身上的,破旧的夹克,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老兄,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洪元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比死更难受。我曾是政府官员,失去权力成为阶下囚的那种滋味不好受。要是我渴望自由,当初面对纪委干部乱说一气,我们那时候就是难友了!”洪元生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老朋友。 书记闷声答道:“洪老弟,你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不做看来是不行了。这样吧,我得开个会,走个形式,半个月后,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洪元生如释重负地走了出去,他悄悄地在书记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张银行卡。卡上有20万元。 就在洪元生走向门口时,那个书记快步把卡拿起,放进洪元生的口袋里,接着,门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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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真实的嘴脸 在洪元生的运作下,围塘村委会下发了通知,要求藕糖口的坟地迁移。迁坟的价格也是洪元生定的,每座坟的迁移价格300块。为了转移视线,洪元生还让围塘村的村支书田大牛带着村干部和村民组长,赶到藕糖口查明坟地的数量。 一时之间,全镇的群众闻风而动,为了明确自己家的坟地,有的村民带着抹布,将墓碑擦得干干净净;有的坟地没有立碑的,村民们临时做了木牌插到了外面。三天后,田大牛登记坟地的数量,共计3003座。 洪元生把这个消息汇报给翟圣祥,翟圣祥在电话那头朗声说道:“好,谢谢老师。这事你居功至伟,这样,你再给村干部一些劳务费,多开支点没关系,权当坟地里多了几座坟。” 洪元生愕然,这话让他听得很是不舒服。挂断了电话之后,洪元生准备离开围塘村了,突然接到了儿子洪小望的电话。 “爸爸,我昨天去了妈妈那里。我看到她的桌上放了一个材料,写了很多华元集团的事,她准备上告。”洪小望努力捕捉着准确的词汇。 “写了什么样的事?”洪元生呆了一呆。他出狱后,打听过妻子小芳的情况。小芳原来是一中教师,自从他入狱后不久,小芳就辞职了,现在靠做家政服务挣钱。而且小芳一直没有再婚。 当初离婚时,洪元生以为小芳另外找到了高枝,对小芳是满怀愤怒。可等到他了解到这些情况后,他对小芳的所作所为一点儿也不理解了。她为什么要辞职呢?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事让她感觉抬不起头来吗? “上面写着翟圣祥与黑社会有关系,还有,他采取贿赂的方式,拉拢了一些国家干部,为他的企业扩张提供便利。还有,还有……”小望说不下去了。 “还有什么?”洪元生有些紧张了,他预感到小望没有说出来的话,可能与自己有点关系。 “还有就是,翟圣祥将一批贪污受贿入狱的干部拉拢到自己公司当顾问,让他们充当自己的马前卒,利用这些人原来的关系网,达到自己的目的。”小望终于说了出来。 洪元生只觉得头上挨了一闷棍,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在电话里叫道:“小望,你别理她,她发了昏,胡言乱语一气。” 小望应了一声道:“我,我也这样想。翟叔叔是个好人,他不会那样的。” 返回县城后,洪元生决定去找小芳。 然而,他连续去了三次自己原来的家,每次都是铁将军把门。最后一次是晚上去的,洪元生看着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心里很是奇怪,小芳到底在做什么,做个家政工人,会有这么忙吗? 洪元生打听到小芳上班的那个家政公司电话,第二天一早就拨了过去,表示要请一名家政工人来打扫一下自己的房屋。对方问了他的住处地址之后,表示马上就派人过来。 洪元生说你们就派蒋小芳过来吧。我听说她的服务不错。对方有些为难地说道:“她最近两天没有上班,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要是着急的话,我们可以派其他工作经验丰富的家政工人。” 原来小芳没有上班,她去了哪里呢?洪元生连忙说道:“不急,不急。这样吧,我等她回来。” 刚放下电话,迟丽赶了过来,她告诉洪元生,翟总来了县城,想和洪元生见一面。 “好,他在哪里?”洪元生问道。 “迎宾大酒店408房,洪书记,你马上就过去吧,翟总有急事找你。”迟丽说道,她的神情有些紧张。 翟圣祥见到洪元生之后,先是和洪元生来了个热烈拥抱,然后感谢他为华元集团立下了汗马功劳。 洪元生由衷说道:“食人之禄,为人分忧。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翟圣祥满意地点点头道:“老师,我遇到了一个大难题,需要您的帮助。是这样的,最近房产有些滞销,就拿我开发的香樟花园来说吧,还有500多套没有卖出去。迟丽说县政府急着拿到藕糖口的土地出让金,这笔钱加上迁坟费用,近两千万啊!” 洪元生问道:“你的意思是现金流出了问题?你想怎么解决?” 翟圣祥答道:“我想这样,迟丽打听过了,政府想拿这笔钱盖廉租房,我想把廉租房的业务拿到手,这样就不用急着交纳土地出让金了。” “廉租房承建,肯定是要招标的。这个有点难度,我试试吧。”洪元生答道。 没想到翟圣祥摇了摇头:“不仅仅是这件事,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替我去省行贷一笔款,金额七千万。用香樟花园那五百套房子做抵押。” 洪元生傻了眼。听翟圣祥这么一说,整个华元集团做的都是没本的买卖,这边房子卖不掉,他拿给银行作抵押,那边欠着政府的土地出让金,他却来揽廉租房工程。这大批量的业务,华元集团一个子儿都不掏。事事让自己出面,最后自己能兜得了吗? 洪元生不无担心地问道:“翟总,去省行贷款,我不见得能办得到啊。” 翟圣祥笑了:“老师,我打听过了,省行分管信贷的女副行长是你的大学同学,她叫鲁航,你认识的。据我所知,她在大学时,和老师你还有过一段情缘呢。” 鲁航?洪元生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怦怦地跳起来了。是的,鲁航的确曾是自己的恋人,只是大学毕业后,因为去向不同,所以最终劳燕分飞了。没想到这些情况都被翟圣祥打探到了。 洪元生不由得想起儿子小望打给自己的电话,说翟圣祥涉黑。起初洪元生不信,现在他不由得将信将疑了。 “我和她有多年没见了,她未必肯答应。再说,现在信贷管得很严。”洪元生有些迟疑。翟圣祥突然把脸一沉:“洪老师,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想想,是谁帮你走出困境?要不是我帮你,你恐怕现在还在做苦力,还会有房有车?我能给你的,我一样能拿走!” 洪元生听到这话,如雷轰顶。 5。人面藏兽心 翟圣祥临走前,还警告了洪元生一句:“到了省城,如果遇到了蒋小芳,不要和她废话。那样的女人,不值得你珍惜。” 洪元生来到省城之后,很快联系上了鲁航。没想到的是,鲁航现在还是单身,得知洪元生的来意后,她先是犹豫,最后答应了华元集团的借款要求。 “元生,那个人是你的什么人?他曾找过我,我听说这人不太对劲,可能和省内的一些黑恶势力有关联。”鲁航说道。 洪元生叹了口气,将自己从收受别人的礼物入狱,到妻离子散,父子反目的事,一一告诉了鲁航。“是翟圣祥帮了我,让我不至于流落街头,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要还他。这一次借款,他有五百套房子在你这里,办成了这件事,我就不再帮他。”洪元生说道。 鲁航听得伤感起来,她低着头说道:“虽然这样做,是违规操作,不过我也不管了,让我帮你一次吧。答应我,早点从华元集团退出来。” 洪元生有些惭愧,他慢慢地伸过手去,将鲁航的手紧紧握住。鲁航哆嗦了一下,将自己的另一只手压在洪元生的手上,两人怔怔地对望着。 办妥了贷款手续后,鲁航也下了班。洪元生开车送鲁航回到家,出小区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正在小区门卫室那里吵嚷着,非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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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元生听得真切,他看到那女人的脸像极了小芳,于是将车停了下来,刚一下车,那个女人也看到了他,愣了一会儿,撒腿就跑。 洪元生连忙追了上去,跑过了几条街,那女人再也跑不动了,站在那里不停地喘着粗气。洪元生几步赶到她的面前,拉住她的手,失声问道:“小芳?” 那女人定定地看着洪元生,眼泪哗地一下流了出来:“洪元生,你为什么要坐牢?你应该死,你应该死才对啊!” 洪元生将小芳拉到一个酒店里,找了间包间坐下,这才详细地问起小芳。 小芳含着泪,把洪元生入狱后的事情一件件地告诉了他。 原来洪元生入狱后不久,翟圣祥就找到了小芳。翟圣祥告诉她,自己是洪元生的学生,现在来的目的,是让小芳和洪元生离婚。 小芳立即拒绝了:“他是我丈夫,他再坏,再不是东西,他也是我丈夫。我在这个时候和他离婚,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翟圣祥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起来,说,没想到师母还是个贞洁女子。他打了几个电话,不一会儿,就来了一帮人,将小芳从家里拉了出去,装进一部车里,开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几个大汉在那里强奸了小芳。 翟圣祥等事情结束后,阴笑着走了出来:“你现在总得和我的老师离婚了吧?” 小芳啐了翟圣祥一口,摇了摇头。 翟圣祥拍了拍手:“果然是个烈性女子!不过我告诉你,你不离也行,不过以后要小心你儿子洪小望的安全!” 提到了儿子,小芳的心彻底地碎了。她悲愤地答应了和洪元生离婚。不过她还问了一句:“姓翟的,你为什么非要我和他离婚不可?” 翟圣祥笑着说道:“众叛亲离、走投无路,这样的人,才会迸发斗志,才会为我所用。你放心,只要你和洪元生离了婚,他出狱后,就会过上幸福生活,包括你的儿子小望。如果你敢告诉他实情,他就危险了,你儿子也就危险了。别想着报警,报警也没有用。谁会相信一个贪官的老婆呢?”翟圣祥得意地离开了。 洪元生听到这里,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 “后来我慢慢地搜集翟圣祥犯罪的证据,为了扳倒他,我辞了职。听说你在他的集团里做了顾问,我就赶到了省城,一家单位一家单位地跑,我怕有些单位没有跑到,想找鲁航帮助我。谁知正好遇到了你。我要告倒他,不能让你陷得太深。元生,告诉我,你还没有陷进去,对吧?”小芳泪眼婆娑地问道。 洪元生绝望地看着小芳。他没想到在自己眼里知恩图报的翟圣祥,竟然会是这样的人。小芳和他离婚,母亲伤心而死,这一切,竟然都是翟圣祥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做的! 不行,得举报翟圣祥,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可是,一旦举报翟圣祥,自己出狱后的所作所为呢?难道刚从里面出来,又得再次返回监狱吗? 正在洪元生纠结时,翟圣祥的电话来了:“洪老师,贷款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洪元生静静地答道:“翟总啊,还有两天就能办下来了。” 翟圣祥哈哈大笑:“洪元生,你太小看我了。就算你跑到天边,也跑不过我的五指山。实话告诉你,你和你的老同学老情人鲁航的谈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呢!你不要被你的老婆小芳一番哭诉改变了主意,要知道,你和你的家人,前途和命运都掌握在我的手里!” 洪元生看着自己的手机,猛地想到这也是翟圣祥给的,里面装个窃听器并非难事,于是,他故意装作惶恐不安地答道:“好,翟总,我今天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不会忘记的!”说着,他向小芳使了个眼色,然后重重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臭女人,你挑了高枝,现在说这些,是想回头吧?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说辞?!” 翟圣祥听到了这声脆响,满意地挂断了电话。 洪元生跟着用公用电话联系上了鲁航,要求她立即取消这个贷款计划,并且把小芳暂时托付给了她。 办妥了这一切,洪元生静静地走进省检察院里…… 因为他知道,翟圣祥锋利的尖刀刺进了他的胸膛,他要奋力地拔出来。哪怕会伤及自身,哪怕会鲜血迸流,他也要拔出来,不能再错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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