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爱情的三种境界，不服来辩！
导读：爱情本身就是悲剧，没有哪一种爱情是完美且自足的，物质的爱情会导致空虚，精神的爱情会带来痛苦，为爱而爱的爱情则会伴随绝望。世上并不存在一种既纯粹又长久的爱情。在现实中不存在，在理念中也不存在。
张小玄
北京某高校哲学讲师。还哲学以灵气，给生活以深度，
女神节到了，selina却离婚了，大家唏嘘不已，感叹一起共患难过的夫妻，最后却也会劳燕分飞。不免又让人联想起张柏芝、王菲等种种情事。明星只不过比较惹眼罢了，普通人的感情又何尝不是呢！爱情这件事，从古到今无论是锦衣公子布衣少年，还是豪门闺秀小家碧玉，谁未曾对它心驰神往过，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相爱美满白首到老呢。无数痴男怨女爱种情圣为之或悲或喜或癫或狂，它似乎构成了人间最大的幸福源泉，也造就了数不清的悲剧因缘。静下心来想想，这个问题难免不让神思怅惘，为什么自古多情空遗恨？为什么心事如月总难圆？
很多人将爱情的悲剧归结为种种爱情之外的原因，比如孔雀东南飞是因为恶婆婆作梗，罗密欧与朱丽叶是因为家族仇恨对立，而你自己不能与心上人一起，是因为现实条件不允许。但这些其实都是表面原因，你之所以把爱情悲剧归结为这些，是因为你自己心中对于爱情还存着幻想，总想这世上必有一个人与无比匹配，天生一对，有一日天时地利人和条件都具备了，你们就可以无忧无虑的享受爱情和生活了。不好意思，今天我要彻底戳穿你这个幻想的气泡了：爱情之所以成为悲剧，根本不是由于外在的原因，乃是由于爱情本身就是一种悲剧性的结构。所谓永恒的爱情根本就不存在，我不仅是说因为它过于美好不在现实中存在，而是说它在逻辑上就不能成立，即使你通过努力或者幸运具备了一切现实条件，那它也必然由自己逻辑推动着一步步走向毁灭。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从爱情的三种境界说起：
爱情的第一境界，爱物。这个比较好理解，就是所谓的拜金女凤凰男，他们追求伴侣的标准是对方的经济条件家世背景社会关系，一切能给自己带来收益的物质性利益。它的典型的代言人就是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要坐在自行车里笑的那位非诚勿扰女孩。当然我们身边也大量存在这种现象，在资本统治一切的时代，这有时候会成为一种公开的强势话语。这种爱情把自己降低到物质的层次，单纯从爱情角度看，它实在是糟糕。爱情在这里成为一种商品，金钱权力勾兑了美色以及生育能力。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经济关系中的婚姻，说人家是合法的卖淫。但仅仅是卖淫还并不涉及买卖双方的情感。而这种爱情却是以情感之名行利益之实，这导致在物质或美色的满足的同时却伴随着必然的精神空虚。爱情最后沦为一个交易的幌子，但竟是以爱之名。这空洞名号必然召唤一种实在的外物的填补，于是出轨婚外恋等等就发生了。在当今的社会中，这在道德上是受到非议的，但却真实的揭示出爱情发展的逻辑，即爱物必然导致空虚，空虚则会引发出轨。出轨虽然违背伦常，但却因为是追求真爱，以至于更接近于爱情的本质。
第二境界：爱情是爱人。追求物质导致虚无，摆脱虚无而导致出轨。这就迈向了爱情的第二境界，爱人。在这层境界里，我爱的不是你的金钱地位关系人脉，而是你这个人。当然对于这个人，也有外表和心灵两个层次。爱你的外表，喜欢你长的帅，这一般被认为是比较肤浅的层次，虽然不是物质化的人，但也是一种人化了的物质吧。很多小女生往往停留于这一层。比之更高的一个层次是爱的你灵魂，这当然要比前者更深刻，《简爱》中的爱情是这个层次。有个女孩嫁给了因为救人而被全身烧伤的我的一个校友，也是这个层次。生活中也可以见到很多这样的例子，他们是在社会上一种被提倡的传统价值观。
与物质化的爱情相比，“爱这个人”当然是更纯粹从而也更接近于爱情的本质了。但是从更深处来说，这其中也存在爱情的一种本质性矛盾。因为，这种爱情实际上始终蕴藏着一种紧张关系。爱情的表达是“我爱你”，首先要有“我”才能有爱。但我与爱本身就是矛盾的，一方面我要保持自身的独立性才能称为我，另一方面我要牺牲自身，将自己献身于对方才能叫爱，这种冲突不是偶然的，而是爱情的本质结构决定的。只要爱情存在，紧张关系就存在。当然会有两人一时高度一致心灵契合的时候，我们也因此品味到爱情的甜蜜。但是这时候你只是暂时与对方的意识一致，而爱情却要求永远。于是这种契合只是无限幽深的意识统一之路的驿站，前程遥遥无期，爱情永无终点。
你越爱对方，就越希望对方是另一个自己，就越要占有对方，不仅仅肉体，更要占有精神。这无异于对对方的精神的一种脱胎换骨重生改造。结果要么是我消弭于爱情之中，成为你的俘获物；要么相反，你消弭于爱情，成为我的俘获物。但一旦发展为一方的主体性消失而成为对方附属物的时候，爱情就从爱人退化到爱物的阶段。因为既然你已经在精神完全附属于我，那么你对于我就仅仅具有肉体和物质的含义。但若双方都不能臣服于对方，冲突就爆发了。爱情就成了一场战争，它不仅仅是你与爱人的战争，更是你与自己的战争。你的爱欲和我欲之间的战争。结果或是分手，爱情结束，或是换一种方式继续，即在磨合中找到了双方共同的底线和应对的方式。
但我认为，有底线和技巧的爱情并不是爱情。爱情要求绝对的真诚、彻底和投入。所以，那种磨合之后的爱情模式只能叫做生活共同体。当然其中有感情，但已经不是爱情，爱情只在一开始来过。所以，爱情第二境界的情感特征是痛苦，它来源于爱情双方意识不能统一而却永远追求统一的一种悖论性结构。很多真诚相爱的情侣最后却不能走到一起，原因大抵如此吧！
第三境界：爱情是爱“爱”本身。只有绝少天生一段痴情的人能够达到这一层次。“爱人”的阶段除了一方归属于另一方或者分手，其实还有一种对于痛苦的解决模式，那就是妥协一方实际上并没有被对方的意识完全占领，而是将自己封闭在纯粹感觉的世界里。换句话说，我爱的并不是这个人，更不是它的物质，而是爱情本身。我不是被爱人打动，而是被爱情打动。我们越是卑微的投入到这种无望的爱情之中，我就越觉得自己的神圣和崇高。前期的张爱玲就是这样的典型，卑微到尘土中开的花就是一朵在爱情中自我欣赏的花。“爱爱”因为爱的不是一个固定的之物，也不是一个对象化的人，而是爱情本身，这就构成了一个贪吃蛇式的自我循环。它无根无由，无凭无据，不受任何世间的凡俗原因限制决定，是一种自由空灵的爱情境界。但在世俗的观点看，这样的爱情却是没有丝毫道理的，不能从金钱地位外貌内涵等等找到合理的解释。这简直可以说是，因为荒谬，所以相爱。爱情此时成为一种超绝的信仰。
世俗的看法并不能干扰这种纯粹之爱的爱情进程，决定它命运的正是它自己的根本性的结构。纯爱因为摆脱了现实的羁绊，从而也失去了现实的固定支撑，所以它单凭爱的纯然投入维持一种深层的体验境域，再以生命的深层体验反馈自己的投入。这种爱情是极其深刻纯粹的，但却又随时蕴藏着塌缩的可能。这是因为，它得到的反馈根本就不是正向的，而且也并不祈求正向的反馈。因为，若是为了达到爱的回馈而爱，这样的爱就不是爱爱，而是爱物或者爱人了，就不再纯粹了。甚至我们可以说，为爱而爱就是为了绝望而爱，为了虚无而爱。因为由虚无生出的爱才是彻底纯粹之爱，永恒之爱，神性之爱。
唯有彻底去除对于爱情的美好向往，面对明明显现的深渊纵身一跃者才是真正的爱爱者。这纵身一跃绝无生还之可能，也不可能得到任何来自于现世的或爱人的任何正向的回报。但也正因为此，才成为爱情的信仰骑士。因这一跃，Ta成为了地上的神。这种爱情必须时时越过恐怖的地域，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张爱玲后期对胡兰成的诀别，也是因为此吧。唯有死于爱情者方能借助死亡把自己定格在这一至真至纯又至勇至刚的爱情世界中，了不起的盖茨比就是如此。盖茨比的死表面是死于车祸导致的复仇，或者死于黛西的虚荣自私，实际是死于自己为爱而爱的信仰。如果盖茨比不死，结局不好言说。（金岳霖对于林徽因的爱若传说是真，那似乎应处于此种境界，老金在清华一直和林梁夫妇做邻居，一生守候，不计回报，真情圣也。但此中问题仍可进一步趣解，日后撰文详释。）
没有哪一种爱情是完美且自足的，物质的爱情会导致空虚，精神的爱情会带来痛苦，为爱而爱的爱情则会伴随绝望。常人未必都经历这三种境界，我只是用情感的辩证法将其串联起来。最后回到我们起初提出的问题，爱情为什么往往会导致悲剧？我的答案是，因为爱情本身就是悲剧。世上并不存在一种既纯粹又长久的爱情。在现实中不存在，在理念中也不存在。但我说这些的目的并不是要你不再相信爱情，而是要你懂得相信爱情真正意味着什么。
最后，节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