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无法爱上我的糟糠妻
我再也无法爱上我的糟糠妻
倾诉人:孔浩(化名) 年龄:37岁 职业:经理
采访地点:武昌某咖啡厅 采访时间:12月21日
(经过几次电话倾诉,孔浩主动提出和我面谈。谈话时,他的手机不时有人打进,他简单交代几句,就匆匆挂掉。他应该属于成功人士,有车有房,志得意满,可由于爱情路上伤痕太深,至今不能释怀。)
我的爱情史
我的爱情历程太曲折。
家境不好,贫寒出身的孩子惟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所以我从小读书特别勤奋。小学到高中,我的成绩都是第一名。我知道不少女孩因此喜欢我,每次元旦,班上信箱里总是装满了送给我的贺卡和明信片。
但穷人没有权利享受爱情,我一直没谈女朋友,课本就是我的爱人,睡梦中我都在记英语单词和数学公式。
长沙留下了我大学时代的回忆。最富和最穷的学生都在我们班,前者是因为分数原因而选择这个专业,后者是因为钱的缘故,我属于后者。地质专业的优厚津贴 “滋润”了我,我变得开朗了。由于专业的缘故,我们班是“和尚班”,但我并不寂寞,同学推举我当学生会副主席,我结识了许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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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练过长跑,每次运动会的8000米长跑是我的保留节目。1985年的校冬季运动会,我又报了名。
第五圈时,我已把其他选手甩下一圈多。我们系的同学掌声不断,突然校体育部副部长苏丽(化名)在看台上向我大喊:“前面几圈别太快了,合理分配体力,还有6000多米呢!”
领奖时,苏丽也获得了女子长跑冠军。我说:“谢谢你!”她笑了。以前我们就认识,这次之后就成了好朋友,再后来就成了恋人。
那时候谈恋爱没有现在这样奢侈,星期天骑自行车带她绕长沙城转一圈就算很有情调了。那时也不兴情人节、圣诞节,酒吧、迪厅、西餐厅、咖啡馆都是有钱人去的地方。我俩常参加舞会,苏丽是我的舞伴,有她在,我觉得学校那简朴的小型舞会,比巴尔扎克小说里的社交盛会更有气氛。在我心中,苏丽的可爱胜过那些提着曳地长裙的法国贵妇。
大学时代,社会风气还很保守,男女在公共场合拉拉手都可能招来谴责的目光。可我们还是幸福地结合了。每逢星期天,我们就会到郊区她舅舅家的空房子里去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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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离开
毕业后,我被分到家乡的磷矿工作,苏丽留在了长沙。
开始,我相信爱情不会因时空的距离而改变,苏丽也答应等我。可她父母不同意,他们想要个长沙女婿。
一年后,苏丽提出和我分手,她说:“我想有个家,想和心爱的人一块吃饭、逛街,这些你能给我吗?”
我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快。我劝自己不要伤心,可那些天我的鼻子总是酸酸的。我想找人述说苦闷,却无人倾听。我劝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难免受伤,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分手,总比将来受气好。苏丽肯定不会陪我到矿山,在长沙我学的这个专业能做什么呢?
不久,传来了苏丽结婚的消息。听同学说,她丈夫是长沙人。当时,我强忍着痛苦没有流泪。我觉得自己被心爱的人抛弃了,生命已没有意义。我甚至想自残,好让她为我而内疚。
我申请下井。矿工们在井下碰见我,都十分意外,领导专门找我谈话,父母也劝我注意安全。他们让我别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但没什么用。那段时间,我拿着矿上最高的井下生产津贴,也亲眼目睹我的两个工友变成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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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我是什么时候从失恋中恢复的,有天我突然想:颓废也没有用,改变不了什么。苏丽正在享受甜蜜的新婚生活呢!我这样憔悴岂不是太可笑了,我要为父母想想,我决定考研。我不相信自己注定只是个技术员,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让抛弃我的人后悔。
工友们支持我,他们说:“大城市的机会毕竟多些,你别一辈子窝在这儿。”
下班后,我又开始和书本为伴,甚至比高中时更勤奋。打牌的工友们只要看见我的灯熄了,就知道该散伙回去睡觉了。
第一次我落榜了,我决定再考。
小时候,为了赚5毛钱买两个作业本,我常和父亲一起去帮人下货。中途我总要歇歇,但一停,我就没力气了。父亲告诉我:“千万不能歇,慢一点都可以!一歇就没劲了。”考研也一样,不能停,我要再试。
第二次我又失败了。
但第三次,我终于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有时我想,如果苏丽不离我而去,也许我的一辈子就要在矿上度过,顶多在那儿当个中层干部。要不,就在长沙城里做个混日子的小职员。她的离去,反而激发了我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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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的妻子
来武汉读研究生时,我身上只带了300元。那时读书学费全免,还有国家补助。但每次发助学金,我都会把大半寄到家里。别人在餐馆里进补时,我却在食堂里馒头就咸菜。
1991年我第一次从武汉回家探亲,天下着雨,地上积满了水。我让长途汽车站的女乘务员打开行李箱,好把行李放进去。她却故意拖延,说:“把行李放地上不行么?催个鬼催!”
导师对我特别好,每个星期天都喊我到他家去加餐。他在外面接了项目,也总让我兼职赚点零花钱。有次在饭桌上,他问我结婚了没有。我说:“还没呢!”他说:“我给你介绍个吧!”
见面时,我认出她就是羞辱过我的女乘务员,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25岁的她急于出嫁,因此对我很热情。她是教授夫人的侄女,叫许兰(化名)。看在导师的面子上,我和她交往了下去。她对我还算满意,我也老大不小了,很快我们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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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后,许兰露出了真面目。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可以和邻居对骂半天。我自然更受气了,家里做饭、洗衣的活都归我。受她父母的影响,许兰瞧不起外地人。结婚头5年,我父母每次到我家来,都没有超过三天。否则,她准要大吵大闹。
连老婆都瞧不起我,我做人真够失败的。每次她一吵,我就到院子里去避风。后来,邻居们看见我,就说:“屋里火药味太浓,又出来透气吧?”我惟有尴尬地笑笑。我心里难受极了,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会娶她。
那时我事业刚起步,只有默默忍受她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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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被压抑得太久
研究生毕业后,我被分进一个生产企业。本以为会让我搞科研,岂料我被分到车间去锻炼。车间的工人没把我放在眼里,他们把我当傻子耍,将最苦最累的活指派给我,我手上很快磨出了老茧。
许兰开始对我还好,她以为我锻炼几个月后就能当领导,她就可以过上清闲的“少奶奶”生活了。一年后,我还在一线锻炼,她就开始对我冷嘲热讽。那段艰难的日子里,她经常怪我:“你读这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人家中专毕业的赚得多,连车间里工友都欺负你,你有什么用?”
许兰的父母也怂恿她和我离婚,说:“找个书呆子干什么?不如找个个体户划算。”她和我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忍受不了,一个男人的尊严遭到了最严重的践踏。
我没有打她,因为打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想和她分居,以求清静,她却不肯。
后来,我爷爷得了肝腹水到武汉治病。许兰害怕传染,硬不让他进门。爷爷病危时,我手头没钱,我求她到娘家借点。许兰说那是拿钱往水里投,怎么也不肯。因为我穷,爷爷在生命里的最后时光,都没能得到好的照顾。一气之下,我辞职到深圳闯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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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在武汉并不安分,她又开始和以前的男友来往。对方妻子把他们堵在了房里,逼他们写下了保证书,两人只好断了联系。我欲哭无泪,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已经近乎麻木了,但她背叛我,还是让我流泪了。
此后,我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在深圳的头三年,我没有哪年休假超过10天。努力总有回报,三年后,我升任公司销售部副经理。
1998年,公司招聘,我发现在投到销售部的求职信中,有个眼熟的超龄应聘者,她就是苏丽。我收下了她。结婚后,她因为“失贞”经常被丈夫殴打。她忍无可忍,只有和丈夫离了婚。
我理解一个女人在外漂泊的滋味,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和孤寂把我们推到了一起。
1999年我被公司派回武汉担任分公司经理,苏丽仍在深圳。原本我以为许兰会照例胡搅蛮缠,那我马上就可以提出离婚。可她变了,现在我只要有吩咐,她会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来帮我做。比方说我想吃个梨,她马上会抓上几只,在厨房里削好,再问我是整个吃,还是切成块或片,要不要搁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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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兰知道我和苏丽的事,却从未抱怨。每次我到深圳去,晚上10点钟许兰都会给我打个电话,问问我的情况。对于苏丽,她只字不提。
苏丽感到很满足,她说:“我曾经为离开你而后悔,现在我终于可以补偿你了。”她暗示我,在深圳和她见见面就足够了,别为她离婚。苏丽不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否则她不会这样说。
在贫穷的岁月里,妻子没有给我安慰,回忆中那段日子实在太灰暗。现在,她对我再好,我也觉得那是虚情假意。也许,我该原谅她。父亲说过:“糟糠之妻不下堂。”我不会抛弃她,也不会主动提出离婚。但我已经很难再爱她。
爱情路上我是个失败者,我自己也不知道出路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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