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格洛夫 | 插上翅膀的匠人凯文乎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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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０１８．０４．２７｜Ｎｏ．２０８
塞尔玛·拉格洛夫在创作脍炙人口的《尼尔斯骑鹅旅行记》之前，还写过一个成人版的冒险故事《尤斯塔·贝林的萨迦》。
这是一本有着“套娃”结构的故事书，小故事和主线故事之间有着松散的关联。其中的一个小故事尤为有趣，充分体现了女娲作者： 从神话传说中提取奇幻意象的叙事特点。
匠人凯文乎勒偶然间得到精灵的恩赐，成了一名发明大师。他发明了自动车、插上翅膀就能飞上天的飞行器和永动火轮，但最终因为无法承受这份天才而放弃了恩赐，变回了普通人。
（下文选自《尤斯塔·贝林的萨迦》第二部第二十章“凯文乎勒”，生动刻画了凯文乎勒第一次见到森林宁芙，以及他利用飞行器，插上翅膀在空中飞翔，对抗森林宁芙的场景。）
塞尔玛·拉格洛夫画像
1770年，后来学问渊博且多才多艺的凯文乎勒在德国出生了。他是个城伯的儿子。本可在高高的城堡里生活，在皇帝身边骑马，要是他愿意——但他不愿那样。
他愿意把风车的帆翼安在城堡最高的塔上，把礼堂弄成铁匠铺，把女士休息厅弄成钟表匠的作坊。他但愿能把城堡里填满旋转的轮子和运作的杠杆。可因为这样的事不被允许，他丢开了所有的富贵，进入了钟表业学徒。在那里，他学习了一切和齿轮、弹簧及钟摆相关的事。他学做日晷，恒星钟，带啁啾的金丝雀和吹奏号角的绅士的装饰钟，钟琴——将奇妙的机械填满整个教堂尖顶,发条那么小，可保存在一个奖章里。
当他成为这一行的满师证书后，他把一个背包甩在肩上，把多节手杖提在手里，从一个地转至另一地，学习一切和滚轴及轮子相关的东西。凯文乎勒不是个普通钟表匠，他想成为一名了不起的发明家和改革者。
在穿越了很多国家后，他来到韦姆兰学习磨坊的风车轮和采矿技术。一个美丽的夏日早晨，他碰巧穿过卡斯塔德广场。可就在这同一美丽的早晨时分，森林宁芙也高兴地把她的漫步一直延展到了城市。这高贵的女士也在穿过广场，不过是从反方向，所以，她碰上了凯文乎勒。
宁芙是自然界的精灵，森林、河流、泉水、山谷、海洋的次要女神，自然美的化身。图为《许拉斯与水宁芙》，沃特豪斯绘
《林中宁芙》，勒努瓦绘
对一个钟表匠来说，这真是个奇遇！她有闪亮的绿眼眸，浅色长发飘洒，几乎及地。她穿绿色的簌簌作响的丝绸。她是魔女和异教徒，她比任何一个凯文乎勒见过的基督徒女子都要可爱。她朝他走来时，他像是被雷电击中，站定了着看她。
她直接从森林最深处的树丛中走来，那里，蕨长得像树一般高，巨大的松树挡住太阳，阳光只是像金色飞沫一般洒在黄苔藓上，而双子花爬上地衣覆盖的石头。
我很希望能站在凯文乎勒的位置上，看她就那么走来：蕨叶和云杉针蜿蜒在瀑洒的头发里，而一条小小的黑色毒蛇缠绕着脖子。想像一下她，她步态轻盈仿佛野兽，她又带着新鲜的树脂、野草莓、双子花和苔藓的清香！
1909年拉格洛夫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成为首位获此殊荣的女作家。
《尤斯塔·贝林的萨迦》原版书影
她从卡尔斯塔德广场上穿行时，人们是如何盯着她的啊！马儿因她在夏风中飘动的长发惊愕地狂奔，街头的野孩子跟在她身后奔跑，男人们放下秤和切肉刀，张口结舌地对着她。妇女们尖叫着要找主教和座堂教士们，快把巫女驱出城外。
她自己却平静而庄严地走着，只对着骚乱微笑，凯文乎勒看见她那小而尖锐的捕食者的牙齿，在红唇之下。
她背上披着袍子，以便让人不会注意到她是谁，运气不好的是，她忘了掩藏尾巴。如今，尾巴拖在铺路石上。
凯文乎勒也看到了尾巴，他很痛心，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士把自己可笑地暴露在城市居民中。所以，他对那美丽的人弯下腰，礼貌地说：“可否让我帮您把裙摆提起来？”
森林宁芙很感动，既为他的善心也为他的礼貌。她在他面前停下，看着他，他觉得她眼中的亮光一直射到了自己心里。
“记住，凯文乎勒，“她说：“从今往后，你的一双手能对付一切艺术工作，不过，每样东西只能做一件。”
她这么说了，她会信守诺言。因为谁不知道呢，这个森林树丛中出来的着绿的女人有给予那些获其青睐的人们天才和奇能的本事。
《尤斯塔·贝林的萨迦》同名改编电影
……
一天，他爬上自己建造的高塔顶端，开始在自己的肩头插上翅膀。
两个街头顽童和一名高中生坐在箱子上钓欧白鱼。他们看到了他，发出了响遍全城的惊叫。他们拔腿跑了起来，气喘吁吁地在街道上跑上跑下，敲击每一扇门，并且喊着：“凯文乎勒要飞了，凯文乎勒要飞了！”
凯文乎勒平静地坐在塔顶，身上插着翅膀，与此同时，一群群的人拥挤在古老的卡尔斯塔德狭窄的街上。
女仆离开了沸腾的水壶和发酵的面团，老女人扔下了手上的编织物，戴上眼镜，飞奔上街。议员和市长从裁判桌边起立，校长把语法书扔至角落，学校的男生未经允许就冲出了教室，全城的人都在往西桥跑。
很快，桥上就黑压压地挤满了人。盐市收摊了，整个河岸，直到主教邸宅全是人，比“圣彼得和圣保罗之日”的集会者还多，比国王古斯塔夫三世入城时的围观者还多——那时，国王的车被八匹马拉着，速度狂野，转弯时马车立在两个车轮上。
凯文乎勒终于把翅膀安好，起飞了。他扑扇了几下翅膀, 然后完全悬于空中。他畅游在空气的海洋里，高高地浮在地面之上。
《尤斯塔·贝林的萨迦》电影版拍摄现场
他全力吸进空气，空气浓烈而纯净，他的胸怀扩展了，古老的骑士血液开始在体内沸腾，他像鸽子一样翻动，像老鹰一样翱翔，翅膀和燕子一样快速, 他驾驶自己的道路，精准如鹘。他朝下看见了和大地固定、看着天空中翱翔的自己的一大群人。要是他能为他们每个人做一副翅膀多好啊！要是他能给他们能力升腾到这清新的空气中来该有多好了！想想看，他们会变成怎样的人！即便在这一胜利时刻，他生命中苦难的记忆也未曾离开他。他不能只为自己高兴。那个森林宁芙,要是能见到她多好啊！
这时，他觉得眼睛被强烈的阳光刺瞎了似的，他感觉到颤动的空气，有人迎着他飞来。他看见巨大的翅膀鼓动，就像他自己的，羽翅下是人的身体在浮游。黄色的头发闪亮，绿色的丝绸翻滚，狂野的眼睛发光，那是她！那是她！
印有拉格洛夫头像的瑞典旧币
凯文乎勒没犹豫，他以一个疯狂的速度，对着怪物扑了过去，是要亲吻还是抽打她——他说不清——不管怎么说，是要强迫她弄走她加在他身上的诅咒。在这狂野的速度中，他的思考和感觉背弃了他。他没看见自己是朝向哪里，他只注意到飘动的头发和野性的眼睛。他一直跑到她面前，伸出手臂抓她。他的翅膀却被她的抓住了——她的更强大。他的翅膀被扯碎、断裂，他摇摆，坠落，不知身往何处。
他重新回复知觉时，发现躺在自己的塔顶，毁坏了的器械就在身边。他飞到了风车里，帆翼阻止了他，带着他绕了几圈，然后，把他扔到了塔顶上。
这出游戏就这样中止了。
《尤斯塔·贝林的萨迦》
[瑞典]塞尔玛·拉格洛夫 著
王晔 译
复旦大学出版社2018年3月
“诺贝尔文学奖背后的文学”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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