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传奇》全集文字阅读 孝庄传奇剧情简介 主演是谁
《孝庄传奇》 作者：野鹤闲云
一 大野苍茫
第一回 大野苍茫姊妹笑谑 天鹅湖畔危机四伏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北朝民歌》
辽阔的科尔沁大草原，经过漫长冬季的休整，再加上春风暖雨的化育，到了夏季，已是出落得有如青春小伙儿般的壮硕了。远远望去，整个大草原，辽远开阔，莽莽苍苍，绿浪逐天，浩无涯际。
一带青山，远远地横卧在天边。白色的蒙古博①点缀在如毡的大草原上。澄澈如镜的大泡子②，仿佛草原的眼睛，深邃而又幽静；蜿蜒悠长的西辽河水，恰似一条练带，亘古却又绵长。远处浮动着的牛群、羊群、马群，不时传来阵阵的鸣叫声。牧羊人、牧马人挥动着长长的牧羊鞭、套马杆，自由地游戈其间。清风徐来，马头琴的琴声伴随着牧羊人那高亢嘹亮的歌声，在草原的上空回旋飘荡，不绝如缕。几只雄鹰，翱翔在高高的蓝天和白云之间，给这天与地平添了一种律动和神韵。美丽的科尔沁大草原，钟天地之造化，在这流火般的七月，真是神奇美妙极了。
天命八年③七月二十五，科尔沁大草原热闹非凡。人们从草原的四面八方纷纷向通辽涌来，观看每年一度的草原盛会——那达慕大会。来自科左中旗、科右中旗、巴林左旗、奈曼旗、乌珠穆沁五个牧区的草原健儿们，云集在莽古斯王爷的营盘内，等待着大会的举行。那些以贩运为生的小商小贩们，趁机带来自己特有的商品，如：茶砖、鞍鞯、马镫、马鞭、虎骨、兽皮、熊胆、人参、鼻烟壶和明朝的瓷器、丝绸等，放摊在草原上，在各处大声地叫买叫卖。
今年的那达慕大会与往年不同，除了照例举行赛手们骑马、射箭、摔跤比赛外，又增添了一重大喜庆的事项，那就是远嫁后金的哲哲公主要在此期间回家省亲。科尔沁的各支蒙古王公大臣们，意欲籍此来隆重欢迎自己的乘龙快婿，——后金努尔哈赤的八阿哥四贝勒皇太极④。
整个莽古斯王府，笼罩在一片繁忙的喜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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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蒙古族的住房被称为“蒙古包”，是在我国满族和蒙古族接触频繁以后。满语称家为“博”，故满族把蒙古人的房屋称为“博”。 “博”与“包”谐音，于是用汉字表达时，取其音和形，写作“蒙古包”。
蒙古包，蒙语称“蒙古勒格日”，意为蒙古房子。蒙古包或称穹庐、毡帐。现在我们所见到的蒙古包，是蒙古民族传统的住房。至今蒙古人居住蒙古包至少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②泡子：蒙古人把湖泊叫做泡子。
③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创建的后金政权，年号天命，<1616年—1626年>，于明朝并存，经历明神宗、明光宗、明熹宗三朝。天命八年，即公元1623年，明熹宗三年。本书所采用的年月日都按照中国传统的习惯，使用皇帝年号和阴历。
④皇太极：努尔哈赤的第八子，称“八阿哥”，被封为“四贝勒”，是后金“四大贝勒”之一。
二 桦林晨读
王府大帐的后面，有一处缓坡，缓坡的左首是一片丛林，这里生长着大片的白桦、赤杨、钻天杨、红柳和沙米隐子草。丛林边缘的高坡上，建有一座小小的白色毡房。这座毡房，乍一看来，并不引人注目，但细一观瞧，就可看出毡房的不俗。白白的编壁，素洁淡雅；圆圆的天窗，小巧而又玲珑；房门不大，悬挂着一帘素毡；毡房沿壁的四周，垂吊着一溜穿灰白色的流苏。
毡房的门前，一个蒙古小姑娘赶着一辆水车，走向小溪，正在给主人车水。另一位蒙古小姑娘在蒙古博前忙里忙外，正在给主人拾掇着什么。一缕炊烟，从毡房顶端袅袅的升入天际，一匹纯种蒙古矮脚小花马，散放在毡房前，悠闲地啃噬着青草，偶尔抬一下头，喷几个响鼻，又安心地埋下头去吃草。两只猎犬，尾随在水车后面，不住地嬉戏打闹，在车前车后滚上几滚，还时不时地抬起头，向远处过路的行人狂吠几声。
一条小溪，距毡房仅有一箭之地，蜿蜿蜒蜒，流水带着淙淙的响声，穿过丛林，向西迤逦而去。
寂静的桦树林里，一片安谧，周围除了潺潺的流水声之外，便是林梢间小鸟的啁啾了。在一株碗口粗桦树旁大理石的石凳上，侧面倚坐着一位蒙古族少女，只见她有十一、二岁左右的年纪，头扎细绺散穗发辫，流苏抹额，缨络垂肩；一双秀眼，凝眸低垂，俏丽的脸庞，浸透着酥酥的红润。上身穿一件素色短袄小褂，下身穿一条淡紫绯晕长裙，脚上踏一双光洁闪亮的小马靴，手捧一本汉文蓝色封皮的线装古书《三国演义》，在清新的空气中，在潺潺的流水旁，正聚精会神地阅读着。
这位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小屋的主人，莽古斯王爷的孙女、塞桑贝勒的次女，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①。
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密密的林梢，穿过桦林，洒在布木布泰的肩上。《三国演义》中的故事情节深深地吸引住了她，随着故事情节的进展，她时而愁眉不展，时而怒容满面，时而凝眸沉思，时而泯然一笑。不远处的桦树枝上，两只小松鼠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在沾满露珠的枝条上顽皮地耍来耍去；蓦地，一只蒙古狐猴不知从哪里窜出，“吱——”的一声叽叫，惊跑了在林间玩耍的松鼠。过了一会儿，一只小马鹿出现在不远处的红柳间，它机警地向四周望了望，然后低下头去，贪婪地饮起了清清的溪水。突然，它猛地抬起头，竖起两只耳朵，静静地向周围聆听片刻，好像发现了什么，之后，猛地一蹿，向茂密的丛林中跑去，只一倏忽儿间，就消失在迷蒙的晨雾中了。
淡淡的雾气在白桦林里飘荡着，随着太阳的升起，雾气渐渐地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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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布木布泰（或译作木布泰）（1613年——1688年）孝庄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蒙古博尔济吉特部人。野史传说中说她名叫大玉儿实在没有根据（但由于一些关于孝庄的影视作品的传播，大家已广泛接受大玉儿就是孝庄了）。布木布泰，古老的蒙语，是亿万子孙的意思。另解，天降贵人。俗称孝庄太后。
三 姊妹笑谑
辰时刚过，姐姐海兰珠便骑着另一匹蒙古纯种矮脚小花马，从桦树林北部大草甸处向布木布泰的毡房驰来。小花马“………——”的马蹄声，在这片寂静的林区中显得异常清脆。
“布木布泰，快出来，接姑姑去啦——”
海兰珠驰到小白毡房前，勒马提缰，停住了脚步，小花马不住地打着旋儿，喷着响鼻。她在马上以手作筒，隔河向桦林这边呐喊。
谁知，她连喊数声，布木布泰却无动于衷，毫无半点反应，海兰珠明白：妹妹八成又让汉人的那本什么破“三国”给迷住了。
“驾——
海兰珠把缰绳一放，两脚一磕马镫，小花马立刻腾起四蹄，踏着溪水，向桦树林这边奔来。她驰到布木布泰身边，在马上一哈腰，不由分说，劈手夺过布木布泰手中的《三国演义》，杏眼圆睁，大声喝道：
“喂——，你是聋啦还是哑啦，还会说话嘛？”
正看到紧要处，布木布泰手中的书被人抢走，并且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训斥，一时间，没头没脑，她张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突如其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姐姐，不知所措。
“你抢我书干啥？”
“我喊你半天啦，你为啥不应声？”
“你喊我了吗？”
“啥？我嗓子都快喊破了，还‘你喊我了吗？’，我没喊你，我喊小狗子啦？”
“真不好意思，姐姐，我没听见。”布木布泰见姐姐真生气了，知道自己又入了迷，赶忙赔礼道。
布木布泰：“你喊我干啥，姐姐。”
海兰珠：“姑姑就要到啦，快去迎接姑姑啊，难道你忘啦？”
布木布泰：“我没忘记，记着哪。”
海兰珠：“记着咋还不快去，人都到齐了，就差你啦。”
布木布泰不好意思道：“一看书就忘记时辰啦，多亏姐姐唤我。”
海兰珠瞪了妹妹一眼，消了气，口气也缓和了些：“快走吧。”海兰珠边走边问道：“那书中有啥好东西，值得让你这么着迷？”
“书中自有黄金屋。”布木布泰得意道。
“书中有啥？”海兰珠勒住了马，大张着一双眼，不解地看着布木布泰。
“书中自有黄金屋！”布木布泰摇头晃脑，一字一顿。
海兰珠扬着手，仰面朝天，认认真真把书抖搂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生气道：“胡说，书中怎么会有黄金屋，我怎么没看见？”之后，她觉得好像被妹妹戏弄了，于是，她把《三国演义》“啪”地一下摔到布木布泰怀里，以手掐腰，横眉立眼：“你糊弄我，你给我找出一座来，也让我住住。要不，今儿个①我跟你没完。”
布木布泰接过书，耐心地笑着解释道：“姐姐，‘书中自有黄金屋’，这是汉族读书人常说的一句话，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书里有真的黄金屋，是说书中蕴藏着深刻的道理，弄懂这些道理比拥有真正的黄金屋还有价值哩。”她见姐姐屏神静气，听得非常认真，于是便接着说，：“汉人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就说这《三国演义》吧，开篇卷首词《西江月》写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开宗明义：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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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打趣讽谈
“得啦，得啦，你说的都是什么呀，红啦绿啦分啦合啦的，我听不懂。你给我说说，刚才你看的是啥故事，这么入迷，我那么喊你你都听不见。”海兰珠不耐烦地说。
“刚才我看的是《吕布戏貂蝉》。”
“什么，驴布洗掉残？”
“《吕布戏貂蝉》。”布木布泰更正道。
“噢——，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啦。”海兰珠恍然大悟道。
“你也知道《吕布戏貂蝉》？”布木布泰惊讶不已。
“我当然知道啦，妹妹，我告诉你说，姐姐不比你差，你别看我没读你那汉人的书，我照样也说个*不离十。”海兰珠觑着布木布泰，眨巴眨巴眼道。
“真没想到，姐姐也知道《吕布戏貂蝉》的故事，那你到说说给妹妹听听。”布木布泰不无艳羡地说。
海兰珠眨巴眨巴眼，仰面望望天，想了想道：“这驴布洗掉残嘛，就是说，汉人用驴皮做布，洗一次掉一块，洗一次掉一块，不久就变成残品啦，说明他们汉人的驴布不结实，不如我们蒙古的牛皮、羊皮禁穿，经久耐用。怎么样，我说的对不？”海兰珠咽了一口吐沫，美滋滋地咂了一下嘴。
“哈哈哈哈……你气死我吧……”布木布泰笑得双眼都流出了泪，一个不小心，笑岔了气，弯着腰，瘫在地上直揉肚子。
“我没说对呀？”海兰珠见状情知自己说走了嘴。
布木布泰笑够了，才进一步解释道：“我说的吕布、貂蝉那是人名！”
海兰珠瞪大了眼，道：“啥，汉人起名还叫驴布、掉残，这个破名多难听啊，哪像我们蒙古人的名字，成吉思汗哪、忽必烈呀、海兰珠哇、苏茉尔、乌云棋棋格什么的，这叫着多好听。你还夸汉人哪，连个名还起不好，还‘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哪，快拉倒吧，我不听你那《三国》啦，咱们快接姑姑去吧。”
“咴——”
就在这时，一声马嘶从西边桦树林方向传来。
“黄裳，我的黄裳来啦！”布木布泰兴奋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黄裳，黄裳是什么东西？”海兰珠不解地问。
“黄裳不是东西，它是我的脚力。”布木布泰眉飞色舞道。
这时，只见一个小马倌，催着一匹黄骠马飞驰而致。
海兰珠打量了一下黄骠马，问道：“它叫黄裳？”“是啊。”“这个名字谁起的？”“我啊，怎么啦？”布木布泰张大了两眼问。
“古怪，我一听就知道这个破名是你起的，连给马起名你都受汉人‘驴布’‘ 掉残’的影响，也起不出个好名。就像这匹黄骠马吧，你也给它起个‘草上飞’呀、‘甘草黄’啊、‘赛黄龙’、‘追风驹’什么的，叫着也顺嘴，你还给它起名管它叫 ‘黄裳’，你咋不管它叫 ‘黄鼠狼’啊！”海兰珠连珠炮道。
布木布泰一听，咯咯一笑，道：“你说的那些名字人家都叫过，太俗了。姐姐，你不知道，我这‘黄裳’有出处。”
“有什么出处。”
五 天鹅湖畔
“汉人有一本占卜问卦的书叫《易经》①。《易经》有八八六十四卦，其中，第二卦是坤卦，坤卦中的第五爻②爻辞中说，‘六五，黄裳，元吉。’意思是说：‘六五，穿土黄色裙裤，大为吉祥。’黄裳：比喻人臣地位虽高，仍须坚守地德，以顺从为本。说明六五有极好的品德……”
“得啦，得啦。我一听你说这个就脑瓜仁疼。别说啦，别说啦，咱们快走吧。”海兰珠不耐烦地说。
布木布泰将书放在跨鞍旁的革囊里，又检查了一下革囊里的短刀、火镰和弯刀，翻身上马，大喊一声：
“驾——”
黄骠马和海兰珠的矮脚小花马并肩向前驰去。
苏茉尔和小马倌骑马跟在后边。
布木布泰的黄骠马来自乌珠穆沁③，是莽古斯王爷亲自选定的，是一匹上好的良种马。它行走起来，健步如飞。只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将三人远远地甩在了后边。
“你马快，你到前面先迎着，等碰上了姑姑，你再回头告诉我。”海兰珠道。
布木布泰得到了姐姐的赦令，便松开缰绳，快马加鞭，在如毡的大草原上尽情地飞驰起来。
驰了大约有多半个时辰，布木布泰来到了天鹅湖畔，猛一抬头，她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黄羊群，这群黄羊，至少有二、三百只，它们正在天鹅湖畔鲜嫩的草地上，贪婪地啃噬着青草。
其实，黄羊并非羊类，而是蒙古原羚或称蒙古羚。黄羊的体形纤瘦，头部圆钝，耳朵长而尖，并且生有很密的毛。颈部粗壮，尾巴很短，夏毛较短，为红棕色，腹面和四肢的内侧为白色，尾毛棕色。冬毛密厚而脆，但颜色较浅，略带浅红棕色，并且有白色的长毛伸出，腰部毛色呈灰白色，稍带粉红色调。臀部有白色的斑，不算大，但十分明显。它的四肢细长，前腿稍短，角质的蹄子窄而尖。黄羊善于跳跃，高度可达六、七尺，平地一个纵跳可达两丈多远，下坡时甚至能跳到十几丈远。它更善于奔跑，是蒙古草原上奔跑速度最快的动物，俗话说：“黄羊窜一窜，马跑一身汗”。的确这样，黄羊奔跑时，马匹和狼休想撵上。
黄羊喜欢群居，大的黄羊群有上万只。成千上万只黄羊从草原上掠过，草原就好像是刮起了黄风，那场面颇为壮观。去年冬天，布木布泰跟着阿玛④到北草甸围猎黄羊时曾见到过一次。中等黄羊群有上千只，聚在一起，在草原上忽来忽往。由于黄羊的奔跑速度快，体力消耗大，所以，它的食量也大得惊人。黄羊属于野羊，行动自由，再加上生性嗅觉灵敏，所以，哪里草鲜草肥就奔哪里去。草原经常闹黄灾⑤，很多草场被黄羊糟蹋殆尽，牧场里的牛羊吃不上草，不能及时抓膘，冬天就会有大批的牲畜冻饿而死。故此，每年，台吉就会组织牧户们冬季行围打猎，捕杀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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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易经》：是群经之首，与《山海经》、《黄帝内经》并称为上古三大奇书。
②爻： yaó，音：摇。八卦中的符号，有阴爻……，阳爻 — 之分。
③乌珠穆沁：是蒙古良种马产地，乌珠穆沁马是蒙古马的典型代表，在古代就很有名，古称“突厥马”。
④阿玛：满语：爸爸、父亲。
⑤黄灾：草原上因黄羊过剩，与牧羊、牧马争夺草场，造成冬季牧草短缺，畜牧大批死亡的灾害，叫黄灾。
六 黄羊陷阱
目前的这个黄羊群是个小群，大概是一个家族。它们发现天鹅湖这片水草丰美，便举家迁来，分享受用了。
布木布泰驰马走进黄羊群，因为她没带枪，所以，黄羊根本就没把布木布泰放在眼里。布木布泰驰过来了，就近的黄羊们先凝视一阵，然后一个闪跳跃开，到别处吃草去了；或是奔跑一段距离，复又站住，回过头来再观察一番，再飞速奔逃。四五尺高的野草，仅仅齐腹，碧绿的草场上，浮动着一个个圆鼓鼓的黄球，布木布泰看了，不知是该惬意还是该伤心。
一只黑角老黄羊，大概是这群黄羊的头羊，它一边咀嚼着青草，一边不时地扬起脖子，抬头向四周探望着，并翕动着鼻子，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辨识险逸。老黄羊吃着嫩草，那鲜嫩的汁液，汇成一串串液滴，不停地从它的嘴角处流淌下来。这些香嫩的翠草，对食物特别挑剔的黄羊来说，味道真是美极了。
这片地势南高北低，色木尔河自西向东汩汩地流淌着，到了这片低洼地带，河水留滞，形成了水面宽阔的天鹅湖。天鹅湖水清澈，芦苇丛生，水光潋滟，风光旖旎。绿头鸭、紫雁、仙鹤、翠鸟、白鹭、天鹅等各色水鸟，徜徉其间，在这片水域里自由自在地繁衍生息。
几只天鹅从远处飞来，来到湖水上空，敛翅俯冲，慢慢滑翔，降落到水面上，溅起一片水花，湖面上，顿时湖面上荡起漾漾清波，那层层涟漪，伴着阵阵清风，在宽阔的湖面上，悄悄地向四处追逐而去。
河水如练，逶迤蜿蜒，七扭八拐，回环曲折。这段河道，在这里依形就势，形成一个大大的“几”字。这个“几”字形，南向开口，开口的东西两边，各自横亘着一座远山余脉，山丘虽然高大，但坡度较缓，均为沙地，上面长满了蔹蔹草、马蔺和骆驼刺。初秋的草原，无论是野甸还是泡子，处处都可以显露出它优雅的风韵。
辽阔的草原固然美丽，可美丽的光环下却时时隐藏着危机。
在茂密草丛的掩护下，沙冈上，野穴里，十几双阴森森、毒辣的眼睛远远地注视着开阔地上贪吃的黄羊。如果不是眼睛间或一轮，偶尔射出一束锥子般的阴光外，它们仿佛就不是活物，而是蜷缩在草丛中的一具具僵尸。天色不明，它们就已经潜伏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不吃不喝，忍饥耐渴，一动不动地等待着觅踪许久的黄羊家族入阵就擒。
这就是黄羊的天敌，一群凶猛阴鸷的草原狼。
这群狼是一个家族，共十二名成员。一头狼王、两头巨狼、四条大狼、三条中狼和两头半大狼。狼毛一律金毛灿灿，油光锃亮。可见，这是一群营养充足的狼。狼王通体黄毛，胸间、颈部环绕一层白毛，肩高四尺左右，体重约一百四五十斤，獠牙外眦，凶狠可怖。两条巨狼与头狼不相上下，只是颈项缺少白毛，四条大狼肩高约摸三尺，百十多斤重， 两条半大狼体重亦可抵至二、三十斤重。
七 狼群打围
狼群适合长途迁行捕猎，其强大的背部和腿部,能有效地舒展奔跑。它们有能力以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长时间奔跑 ，并能以高达近每小时六十五公里速度追猎冲刺。论速度，狼绝对不是黄羊的对手，但狼剿杀黄羊自有它一套成功的模式。“阵后而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①，这是人类在战争中常用的手段，狼的智商很高，不比人傻，在这些方面，它们表现得更为突出，发挥得更为淋漓尽致。
经过几天的暗中跟踪，这群狼早已对这个黄羊群的动向及规律了如指掌，于是，狼王决定今天在天鹅湖畔采取捕杀行动。十二条狼，在狼王统一指挥下，留出天鹅湖河段巨大的“几”字形豁口，在东西两面的山坡高岗上，埋下了伏兵。
时至近午，黄羊们已经吃饱了青草，身子滚瓜溜圆，腰间仿佛都横挎着一面大大的腰鼓，有些黄羊肚皮撑得膨然胀大，四条长腿直直叉开，难以并拢，行起路来，步履蹒跚。黄羊吃饱了一肚子青草，此刻，它们要饮水、休息、反刍了，于是，黄羊群开始转移，走向天鹅湖畔的港港汊汊。
备战了许多时日，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狼群以逸待劳，斗志甚旺，而此时吃饱了的黄羊却丧失了速度，成了一堆堆喘气的羊肉。正所谓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②。狼王瞧准了战机，适时出动，它带领着四条大狼，从两侧沙冈上骤然杀出，迅速封锁住河道“几”字形南口，形成一个包围圈，使黄羊三面环水，无处可逃。
黄羊群被团团围困。
十二条凶猛异常的草原狼同时越下沙冈，扑向羊群。面对突如其来的恶狼，黄羊群顿时大乱，纷纷向北逃逸，继而，发现那是一条死路，于是，又扭头南冲，与杀气腾腾的狼群搅和在一起。
等待多时的草原狼终于得手了，它们血口喷张，目露凶光，狼性大起，面露狰狞。
一场蓄谋已久、弱肉强食的大屠杀开始了。
黄羊们已经意识到中了狼的圈套，让狼打了埋伏。头羊和十几只大公羊碰头在一起，纵观形式，只能豁出命去，突出重围，以求一逞。于是，它们立刻组阵变形，十几条公羊并排在一起，负责冲锋陷阵，从狼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头羊稍居其后，母羊、羔羊居中，大羊断后，一群乱哄哄的黄羊瞬间组阵完毕，变成了一股汹涌的黄流，拼了命地向南面山口涌去。
布木布泰误入天鹅湖，被裹挟在身处险境的黄羊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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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阵后而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出自《宋史•岳飞传》。意为摆好阵势再出战，这是打仗的常规；运用得是否巧妙，全在于指挥员根据当时的情况灵活运用。
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语出《孙子• 谋攻篇》，意思是说,在军事纷争中，既了解敌人，又了解自己，百战都不会失败。
八 野狼黄羊
黄羊角亦称羚角，其端甚为尖锐，可以锥破羊皮、牛皮、骆驼皮，至于狼皮，更不在话下。所以，草原上的人们常常拿它当锥子使用。公羊头上的羚角，便是它们用以对敌的拿手武器。
十几头公羊并排在一起，它们将头一低，羚角向外，撒开四蹄，拼命向迎面扑来的狼群抵去。然而，狼群并不与这十几条羊争锋，而是闪跳一旁，冷眼旁观，让开一条通道，放走这批足以使自己毙命的凶悍公羊，等到这批羚角锋利的公羊们突出缺口之后，两条巨狼、四条大狼立刻冲进羊阵，截杀黄流，奋力扑击。
一头巨狼跃进奔涌的黄羊群中，它选中一条奋力前冲的大羊，纵身一跃，跳至背上，两条狼爪深深地抓嵌在黄羊肩上。
狼的嘴长而窄，长着四十二颗牙。狼有五种牙齿，门牙、犬齿、前臼齿、裂牙和臼齿。其犬牙有四个，上下各两个，能有寸半长短，足以刺破猎物的皮以造成巨大的伤害。裂齿也有四个，是臼齿分化出来的，主要用于将肉撕碎。上下各六，总共十二颗。门牙则比较小，用于咬住东西。
黄羊疼痛至极，扭头一摆，巨狼顺势准确地一口叼住了黄羊的脖子，血口一合，四根强劲有利的狼牙顿时穿透黄羊的脖颈，扭断了黄羊颈项之间的大动脉，四股血注箭一般激射天空，大黄羊四蹄乱踹，惨叫哀鸣，不一会儿就遍体抽搐，气绝身亡了。
与此同时，另一条巨狼和四条大狼也各自咬死一只黄羊，一时间，草地上哀声四起，血光迸溅，空气中立刻充满了一股血腥味，随着大羊们的阵阵哀鸣，剩下的这些傻羊们全都吓呆了，它们不得不又调转方向，一股脑地向北口跑去。
布木布泰混在黄羊群中，起初，她随着黄羊群向北跑，继而又向南跑，现在又折转方向，重新向北奔跑。这些可怜的黄羊，昔日里不曾近身，而此刻，它们就在自己身边挨挨擦擦，涌来涌去，有的被追急了的大黄羊，干脆，从自己的头上跃上跃下，争相逃命。
布木布泰身陷绝地，一时竟没有了主意。
汛期过后，湖水又退回到原有的水位，岸边的沼泽地带又重新暴露出来，黑乎乎的淤泥，大片大片地呈现在人们眼前：烂塘如沤，臭气如蒸，枯枝横斜，浅草浮生。
在狼群的驱赶之下，一批批的大黄羊纷纷跃入烂泥塘。烂泥塘深不可测，有的黄羊跳跃进去，顷刻没顶，大多数的大黄羊则是四腿插在期间，圆鼓鼓的肚腹横担在沼面上，动弹不得。往往是，跳得越高，陷得越深；跳得越远，死得越快。
一群黄羊不甘就死，抹头又向南突围，狼群截住这些黄羊，狠命厮杀，顿时草地上又躺下了一片颈断腹裂、肠流肚爆的大黄羊。
兵败如山倒。在狼群的淫威逼迫下，别无选择的黄羊们，再一次掉转方向，一群群、一批批地跳入烂泥塘。
美丽的天鹅湖，此时，成了草原狼的屠宰场。
一 我命休矣
布木布泰和黄骠马被黄羊和狼群裹胁着向烂泥塘涌去。此时，布木布泰再也不能听之任之了，她抽出马刀，掉马勒缰，两腿一夹马肚，大喝一声，转身向南口冲去。
噬血成性的草原狼，不放羊，也不放人。
一条大狼“呼”地丛旁窜出，一口咬住了马的右腿，狠力向后拖拽，布木布泰回身一刀，大狼吓得撒口而去，谁知，左边一条中狼乘机而上，一口叼住了她的马靴，布木布泰又刀交左手，回手一刀。
狼是一种非常狡猾的动物，在集体行动中，它们往往善于配合，惯于声东击西。就在布木布泰刀交左手返身一刺的一刹那，右边的大狼觑准时机，平地越起，张牙舞爪向马背蹿来。布木布泰猛觉右首腥风扑面，情知不妙。她生长在草原上，经常与狼打交道，故此深谙狼性，熟知狼的战法，她立刻觉察出右侧大狼采取的是偷袭战术：大狼企图跃上马背，从侧面用狼牙撕开马腹，使黄骠马开膛破肚，肠流而亡。至于人，在草原上，丢了马的人就是绵羊，对于狼来说，掏你，那是神仙吃料豆——小丸（玩）。
布木布泰左手刀刚刚刺出一半，她顾不得狼咬马靴，赶忙收刀换手，返身右旋，迎着腥风反手一刀，这刀劈得准确有力，一刀劈在大狼的上半片嘴岔上，只听“喀嚓”一声，随着马刀寒光一闪，这条腾在半空中的大狼，半截狼嘴随风而飞。
这条大狼，滚到在地，蹦到一边哀嚎去了。
余下的黄羊，见情势有了转机，又纷纷调向，随着布木布泰的黄骠马向南冲来。
草地上影子一闪，一只巨大的金雕盘旋着向这边飞来。
眼见大功告成，情势又生逆转，狼王见状，陡然气涌。于是，它率领着两条巨狼，从左右两侧恶狠狠地向布木布泰冲来，三条巨狼弓背努脊，呲牙咧嘴，一下子横挡在黄骠马前。
黄骠马亦不示弱，只听它“咴——”的一声长嘶，同时，甩头怒目，振鬣扬鬃，两只前蹄高高扬起，然后奋力下踏，将两只铁砣般的马蹄，狠狠地向狼头跺去，三头巨狼闪身躲开。
布木布泰面对疯狂至极的巨狼们，直觉的头皮发乍，背透凉风，她手持弯刀，可心中却在不断地默默呼唤着伟大的腾格里。
三头巨狼返身躲开，可左边咬住马靴的中狼，四腿据地后蹲，还在摇头晃脑，拼命撕咬着、撕拽着，久久不肯松口。布木布泰人小力薄，险些被它拽离马鞍。她不得不又刀交左手，向左边咬住皮靴的中狼挥刃砍去。
趁此时机，两条大狼生闯猛上，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互相掩护，向黄骠马夹击袭来。“好汉难敌四手，饿虎还怕群狼”， 布木布泰左一刀右一刀，两面还击。一条巨狼觑个破绽，猛地一跃，狼身高高弹起，两只前爪搭上马背，血盆大口直趋布木布泰哽嗓咽喉。布木布泰回首一望，一股腥风，直冲鼻孔，獠牙血舌，历历在目。她猝然回刀，已是不及，心中不禁默默念道：我命休矣！
二 白衣少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嗖——”的一声响，一只雕翎箭带着一股啸声，飞驰而至，擦着布木布泰耳际，直直地射向巨狼咽喉。这只利箭从巨狼的喉间穿入，后脑穿出，把这条巨狼射了一个脆生生的透心凉。巨狼哀嚎着翻滚到草丛里去了。
群狼一愣，布木布泰也大吃一惊。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啼声笃笃，一匹紫龙驹斜刺里飞驰而来。马上端坐一人，布木布泰闪目一瞧：只见他十五、六岁的年纪，头戴一顶白色丝绸遮阳帽，上身穿一件蓝白相间、四面开禊、高领琵琶对襟长马褂，下身穿着一件淡青色套裤，紧扎裤腿，脚踏一双镶嵌皮条纳绑布底旅行靴。手挽弓箭，马悬长刀，脑后垂着一条粗大的长辨，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再往脸上看，白色的帽沿下，闪着一双鹰一般的眼睛。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刚猛中含透着英俊；一副虎鼻，垂卧中级，俊雅中携带着雄风。两抹朱唇，含泽带润；柔须乍起，英武自威。
这是一个满族少年。布木布泰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真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白衣少年凝眉侧目，弯弓搭箭，手中利箭频频射出。狼群野战正酣，胜利在望，不料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狼王不肯轻易放弃围猎战果，一声长嚎，将狼群召集一起，团团围住这个不速之客，群起而攻之。
布木布泰见白衣少年处境危险，便跃马扬刀，杀进重围，与白衣少年双人双马，并肩而战。弓箭远袭，不利近战。那少年挂起弓箭，扯出长刀。只见他握刀在手，纵马飞奔，向一头巨狼劈去。那头巨狼左躲右闪，避让刀锋，不料一下旋到黄骠马股后。黄骠马看准时机，一个蹶子尥出，将巨狼掀翻。白衣少年提辔上前，顺势补上一刀，只听“扑——”的一声，刀锋过处，狼头坠地，狼血喷溅荒丘。
狼群大骇。
狼群骇后，继而疯狂，不顾死活地向白衣少年四面攻来。天空中，盘旋的金雕凌空而下，抖动着巨大的翅膀，帮助主人一下扇倒了一头敢于进犯的大狼。白衣少年顺势一刀，结果了那条狼的性命。
狼群又是一骇。
就在狼群惊骇之际，白衣少年从箭囊里迅速抽出一支响箭，搭在弦上，瞄准狼王。他手一松，这只响箭带着一团火花射向狼王，狼王见状，跳跃闪开。响箭在狼王的不远处轰然炸裂，响声骤起，火花迸溅。狼王和其它的大狼中狼们见此情形，胆战心惊，吓的纷纷惊跳老高，顿时，狼群军心瓦解，一眨眼，它们便顺着草丛的缝隙，一溜烟地不知颠儿到哪里去了。
“你是谁家格格，竟怎一人在此？”
布木布泰羞愧道：“我来迎接客人，不想在此岔道。”
“你且寻出路来，我来护你一程。”
布木布泰回首扫试了一下美丽而恐怖的天鹅湖，慢慢地来到山脚下。
不远处，有三条人影急急向这边奔来。
“啊，他们来啦！”布木布泰欣喜地惊叫道。
“这儿很安全，不陪你啦。快去迎你的客人吧。”白衣少年向布木布泰一笑，他一策马，紫龙驹便轻快地向西驰去。驰出一箭之地，他又回过头来，向布木布泰大声喊道：“以后小心点，出门别单身！”
“呜——”一阵悠长的牛角号声从远处传来，山的那一边，一支庞大的队伍正慢慢地向西走去。
“妹妹，你可吓死我了。”海兰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赶过来，心惊肉跳道。
“格格，没碍事吧！”马倌、苏茉尔也追了上来，询问道。
布木布泰骑在马上，手搭凉棚，立马临风，放眼西望。她望着视线中那个渐渐远去的白衣少年，心中不禁升起一团暖意，口中喃喃道：
“他是谁呢？
三 恭迎贵客
莽古斯王爷的营盘坐落在西辽河畔北岸。这里地势开阔，水草丰盛，是夏季牧盘的良好草场。王爷的营盘由十二个蒙古博群落组成，中间最大的是王爷的老营，这里共有二十五个蒙古博，其他的十一个群落，是王爷的卫戍营队，纷落在四周，拱卫着老营。
莽古斯王爷的蒙古博 称“窝裹陀”，又称 “宫帐”、“金殿”，体形最大，宫帐上面呈葫芦形，葫芦象征福禄祯祥；下面呈桃儿形，桃儿形模仿天宫。（现在成吉思汗陵寝地还保存有这种宫帐的造型。）宫帐金顶辉煌，“宫帐”用黄缎子覆盖，其上还缀有藏绿色流苏的顶盖，极为富丽。高高的帐幕，有似穹庐，耸立在平坦的草原上。卫戍营兵们手持长枪，守卫着行辕。这里的气氛显得很是肃穆庄严。辕门内排满了仪兵仪马，这些仪兵们卖力地挥舞着各色彩旗，擂动着阔面银钉牛皮鼓，蒙古喇嘛身穿法衣，吹奏着幽笛长号，给王府又增添了许多热闹喜庆的色彩。辕门前宽阔的操场上，矗立着一根七、八丈高的旗杆，旗杆顶端，高高悬挂着一面黑底红字的大纛风马旗，上面用蒙文书写着一个大大的“莽”字，这里的一切，不仅展现了王爷家族的高贵与显耀，更显示出了王爷府第的尊荣与威严。
蒙古博的大小依人口的多少和功能而定，一般可分为大、中、小三类。一般平民百姓，用于居住的蒙古博一般为内径十三、四尺、高七八尺左右，而王宫大帐则要比这大得多。昔日，成吉思汗的宫帐可以容纳两三千人，足见其大。莽古斯王爷的大帐，内径约有百十来米，容纳七、八百人不在话下。
皇太极、哲哲的省亲队伍很庞大，足有两千多人。按常理，五百人就足够了，可是基于目前于明朝战事的形势，老罕王努尔哈赤派遣两千人有他更深一层的用意。第一、皇太极英勇善战，军功卓著，理应享此殊荣；第二、继续笼络科尔沁，取得蒙古王公的大力支持；第三、给觊觎科尔沁的林丹罕以警告，科尔沁属于大金国，莫犯边界，减少后顾之忧。故此，今年哲哲公主省亲，老罕王特意派遣了两千多人的庞大队伍，跋山涉水，前往蒙古。
省亲队伍来到了辕门外，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辕门两侧旗杆上悬挂着的几挂鞭炮噼啪作响，两对鲜艳夺目的大狮子也开始舞动起来。蒙古各支王公大臣、贝勒、贝子们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列立两厢，夹道欢迎。哲哲公主此番省亲，虽为家事，却以国礼相待，以示衷心和恩宠。辕门外两侧的场地上，左首坐着百十多名蒙古喇嘛，身穿各色各类的法衣法帽，高声闭目诵祷；右首有五六十位满蒙男女萨蛮，他们头戴神帽，身穿神衣，脚穿神鞋，口念咒语，击打着牛皮腰鼓，狂跳着萨蛮舞。萨蛮师们头戴各色面具，面具上所画形象，或天神、或地母、或雄狮、或猛兽，给人以敬畏与崇拜，向往与图腾。每个萨蛮师，身上都连缀着三五十个腰铃，这些腰铃随着他们腰肢的扭动，叮当作响。
四 献礼清单
不远处的草地上，十几只仙鹤悠闲地迈着双脚，正在嬉戏、取食。强烈的炮声、号声、鼓声、腰铃声和人们的喧闹声把它们惊起，仙鹤们拍打着雪白的翅膀，箭鸣冲天，不一会儿，便飞落到不远处的泡子里，隐藏到密密的芦苇丛中去了。
鞭炮响过之后，皇太极、哲哲、多尔衮下了马，将马匹交给马弁，塞桑贝勒、吴克善贝子等立刻迎了过来，热情问候：“他赛音百努”①， 随后把右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请客人进蒙古博。莽古斯王爷在辕门外迎出老远，他以手捻须，眉开眼笑。皇太极健步来到莽古斯王爷近前，左膝点地，伸出双手抱住王爷的腰，老王爷则欢天喜地的搂住皇太极的头，并伸出用右手，不停地在他的背上抚摸，算是翁婿二人行了隆重的跪抱大礼。之后，皇太极也与其他人一一见礼。当年的哲哲公主，——如今的皇太极正室大福晋哲哲，一身满族妇女旗装打扮，在众人面前，显得是那么的雍容华贵，在热烈的气氛中与众人行了家礼。见礼完毕，莽古斯王爷热情地拉着皇太极得手，哲哲也在额吉②、格格们的簇拥下，热热闹闹地被迎进了宫帐。
进了宫帐，皇太极一挥手，戈什哈③们便将礼品抬了进来，一位内务府大臣手持一方白丝绸礼单用蒙语大声地唱念道：
金银类
金如意 一柄 银如意 一柄 金碗 一套 银碗 一套 赤金首饰 一副
金鞍 一副 白金裸锭 500两 紫金“笔锭如意”锞 500两
玉石类
玉如意 一柄 玉带 一条 玉壶 两盏 玉雕 五座 玉镯 两副
白珊瑚树 一棵 红珊瑚树 一棵 玻璃餐具 一套 玛瑙餐具 一套 夜光杯 一对
珠宝类
祖母绿 一颗 夜明珠 五十颗 伽楠念珠 一串 东珠 三十颗 南洙 五十颗
刀箭类
铁胎弓 一张 漆木雕翎箭 一壶 倭刀 一把 苗刀 一把 新疆伊犁刀 一把
瓷器类
唐三彩 一件 定窑白瓷瓶 一对 景德青花瓷瓷瓶 一对 紫砂壶 五把
宋 哥窑鱼耳炉 一对 青花双系扁壶 一对 宋耀州窑香炉 一对 青花釉里红瓷瓶 一对
绸缎类
蟒衣 一套 倭缎 五十匹 素缎 五十匹 丝绸 五十匹 彩绸 五十匹 宫锦 五十匹
皮货、鱼肉类
豹皮 一张 火狐皮 五十张 银狐皮 五十张 东北虎虎皮 一张 鹿肉干 十捆
大马哈鱼干 十捆
香料、医药类
麝香 五十两 沉香 五十两 高丽参 二十棵 虎骨 一具 鹿茸 二百两
熊掌 十对 金丝燕窝 二十具
长白山百年野生上等山参 十棵
茶酒点心类
构酱酒 五瓶 大红袍 一筒 西湖龙井 一筒 碧螺春 一筒 点心果品 五十盒
其他类
檀香木烟袋 两根 犀牛角酒杯 一套
《斡难河源》名画 一张 各类干鲜果品 五十筐
朝鲜美姬 十名
礼品点过之后，皇太极从内务府大臣手中接过白丝绸礼单，双手郑重地递与王爷，王爷微笑着接过礼单，过目之后，又将它转交给府臣，府臣则按照王爷的旨意，派人将礼品抬到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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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他赛音百努”：蒙语问候语：安好，你好的意思。
②额吉：蒙语：母亲。
③戈什哈：满语：侍卫、卫兵。
五 金銮锦帐
自古以来，蒙古人对于坐包就有清楚的划分。很古的时候，男人坐西面，女人坐在东面。当时在东面是尊位。古代蒙古人有过一个母权制的氏族社会时代。那时的人崇拜太阳，把太阳升起的方向看得特别神圣。因此把东方让给了占统治地位的女性。当社会发展到父权时代，又把西方当成尊位。这样虽然男女的座位没变，尊卑关系实际已颠倒过来。家中的男人们，按照辈份高低，岁数大小在西面由上(北)向下(南)排坐。东面的女人也如此类推。北面和南面又有特殊的划分：毡包的正北唤作金地，为一家之主的座位，即使是自己的子弟，也不能坐于正北或西北。只有当他成为一家之主或建立新家的时候，才能继承或取代父亲的座位。如父亲年事已高，就要把家里的权力交给已经成家的儿子，让其坐在正面(北面)，自己坐在西北面。如果父亲早逝，儿子不论大小，母亲也要让他坐于正面。蒙古包的门口处一般情况是不坐人的，尤其是客人，只是有时家里人多，孩子们可暂时坐在那里。
客人在蒙古博的座次，与上面家里人的坐法相同。普通客人和年轻人不能越过套瑙横木以北，长者则一定越过横木以北就坐。主人如请上座的话，则表示对客人的尊重，客人要坐到西北或正北。不过一般不要坐在西北面佛桌或箱子的前面、灶火的上头等地方，表示尊重那家的神佛、祖先、香火、门庭。女性来客从东面绕过灶火坐于东北面。东面一般留给女主人烧火做饭用。客人在包中分东西落座的时候，要按年龄大小，出身尊卑、亲戚远近等，从上往下依次排列。
在热闹的气氛中，宾主双方按序就座，莽古斯王爷、坐在了北面，皇太极亦被王爷请到了朔方偏西上座。多尔衮坐在了套瑙横木以南的西面，哲哲公主则坐在东面。家人则依序围着客人坐下，问长问短，嘘寒嘘暖。
蒙古博的内部陈设也别具特色。正中央为炉灶，即火撑。火撑在一个家庭占非常重要的位置。火是一个家庭存在和延续的重要标志，是一个家庭兴旺繁荣的象征。蒙古博的西北侧是供奉神象、佛龛、祖先的地方。因为蒙古族一直以西北为尊，古代的神物一直供奉在西北，这里悬挂着一幅成吉思汗的头像画，因年代久远，画面已经发黄。依次往西南主要是摆放男人们放牧、狩猎的用具。如马鞍、马鞭、弓箭、猎枪等。蒙古博北面放置被桌，紧挨被桌的东北方，是放置女人的箱子的地方，东面摆放绘有各种图案的竖柜，盛装碗盏、锅灶、勺子、茶、奶、家具等。东南侧放置炊具、奶具等。
宾主落坐之后，王爷起身，身体微躬，两手捧着，给皇太极献上了一条洁白的丝绸哈达①，并且口中诵道：“‘英明罕’的神鹊鸟②给我传来了喜讯；最尊贵的客人给我带来了春风。”皇太极起身面对王爷，身体微弓，双手郑重地接过哈达，举过头顶，低眉俯首，对王爷祝祷道：“美丽的科尔沁风调雨顺牛肥马壮；伟大的滕格里③永远保佑老王爷身强体健福寿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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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哈达：哈达是藏语音译。常在迎送、馈赠、敬神、拜年以及喜庆时使用，以表示敬意祝贺。哈达有布的、有绸的、有帛做的，颜色多是白色、浅兰色的，长短不等，一般在一尺二寸到一尺五寸之间，两端有拔丝，约有半寸许。也有长到三尺的，只用于献佛。
②神鹊鸟：相传，有三位美丽的天女，深为长白山上的那一泓潭水所吸引，便淋浴在天池之中。一只神鹊衔来一枚红果，轻轻地放在了最小的仙女佛库伦的衣服上。三姐妹洗浴登岸，佛库伦走近衣服，发现了那枚散发着芬芳的朱果，顺手放在嘴里，一不小心，竟吞下腹中，怀孕在身，不久便产下了一个名叫布库里雍顺的男婴。从此，在白山黑水之间，就有了一支以神鹊为图腾的民族，这便是“英明罕”努尔哈赤的祖先。
③滕格里：蒙古人信仰中的天神。
六 礼待嘉宾
递鼻烟壶，是蒙古民族古老的习俗，也是普通的相见礼以表示敬意，友好。在蒙古包里作客，殷勤好客的主人，常常要拿出一个精致象个瓷瓶样的小壶，敬给客人嗅，这就是装着鼻烟的鼻烟壶。鼻烟壶，一般为一立方寸大小，小巧玲珑形式多样，有的象小梨，有的象桃或小柿。壶上的图案绚丽多彩，有飞龙奔马，有奇珍异兽，也有摔跤射箭或翩翩起舞的人像。壶的质地不等，贵重的有用玛瑙、翡翠、琥珀制作的，还有用金、银、铜等金属制作的，壶内装带有香料的烟粉，也有装药品的。嗅一下可以提神，甚至喷嚏。鼻烟壶通常装在一个长六、七寸，宽四、五寸的绸袋子里，袋子外绣美丽的图案，经常佩在腰间。
递鼻烟壶也有一定的规矩。如果是同辈相见，要用右手递壶，互相交换，或双手略举，鞠躬互换，然后各自倒出一点鼻烟，用手指抹在鼻孔上，品闻烟味，品完再互换。如果是长辈和晚辈相见，要微欠身，用右手递壶，下辈脆足，用两手接过，各举起闻嗅，然后再互换。
皇太极放好了哈达，王爷又拿出了一个小巧别致的翡翠神龙鼻烟壶，同时，皇太极也拿出了一个玛瑙奔马鼻烟壶，二人相互交换品味。塞桑贝勒、吴克善贝子也同皇太极、多尔衮敬过鼻烟壶。
礼毕，老王爷放下旱烟袋又亲自为皇太极斟上了一碗奶茶。茶桌上摆满了香甜的黄油、奶皮、醇香的奶酒、酥脆的油炸果子和炒米、奶酪，在热烈的气氛中，宾主双方都在愉快地歇息着、享用着。
客人喝过奶茶之后，时辰已近午时，这时，在宫帐中央的紫檀木桌上，厨师们已摆好了满满一桌酒席。席面上摆放着炸羊尾、烤羊方、烤牛鞭、烧牛蹄筋、红烧熊掌、白肉血肠、马奶酒、 奶皮子、酥油、奶酪、酸*、奶茶、扒驼掌、糖醋驼峰、莜面卷囤囤、荞面圪坨、熬羊肉稍子汤等十多味佳肴，整个宫帐内，充满了诱人的香味。
宴席摆好之后，莽古斯王爷一家人，盛情地将客人们一一邀上了席面，宴席开始了。
宫帐外，一拉溜排开的帐篷足有二、三里地，层层叠叠环布在宫帐的周围，帐篷内坐满了远方的来客和蒙古王公大臣们，猜拳、酒令喊声不断。户外的炉灶燃烧着熊熊的烈火，高高的蓝天上飘荡着浓浓的炊烟，浓郁的肉香、芬芳的奶香、淳厚的酒香，合着钟声、鼓声、号声、祷念经文声和人喊马嘶地喧闹声，随着草原上的漾漾清风，向四处飘散、荡漾开去。
海兰珠、布木布泰只草草地填饱了肚子，在宫帐旁侧的耳帐内等待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位蒙古厨师，托着一个五尺见方的楠木托盘，上面跪放着一只色泽金红、羊皮酥脆整羊，——最具蒙古特色的 “烤全羊”上席了。
七 哇，烤全羊！
“烤全羊”是蒙古民族的餐中之尊，是宴席上的一道最讲究的传统名菜，其形、色、味俱佳，具有浓郁的民族风味。只有在隆重的宴会或祭奠时，才能品尝到“烤全羊”这道蒙古民族饮膳食俗的代表大菜。
“烤全羊”是在蒙古民族传统的火烤羊肉的基础上，逐步改进而成的。“烤全羊”的制做过程是：选两岁左右的肥绵羯羊一只，在腹部划一尺左右的口，一只手伸进胸腔中的右心房，将动脉血管掐断，羊因失血过多而死亡，这叫“攥心羊”。攥心羊较之传统的大抹脖宰杀法，干净、利落，外表体损伤度小。把血从体内控出后，用水烫去羊毛，除去内脏，羊体内外用清水洗干净，把葱、姜、蒜、白芷、花椒、大料、肉桂等多种调料洒入腹腔中，外表体刷一层糖糊和香油。经风吹*不再往下滴水时，用铁链吊起放入烧好的烤炉内。
烤炉的垒砌很讲究，内外呈圆柱形，其内直经约三尺左右，炉壁很厚以利于保温。燃烧的材料，系生长于沙漠上的梭梭柴。
梭梭柴质地坚硬，烟少火旺后劲足。经过二、三个时辰的高温吊烤，烤全羊即可出炉了。“烤全羊”需十八道工序。刚出炉的“烤全羊”，要经过一番整形和装饰。把羊抬到一个大木盘上，使其前腿趴、后腿弯曲、蹲卧在盘中央，羊的嘴里放几棵绿菜叶，宛然在食草。脖子上系一红绸带以示隆重。在“烤全羊”上席前，宴桌上通常要配几道冷热菜和奶食品。当宾客达到一定兴味时，由两名主厨，抬着棕红色的烤全羊来到客人面前，顿时香飘大帐，掌声四起，把宴会热烈的气氛推向高潮。主人即兴向宾客介绍“烤全羊”的由来和做法，之后将“烤全羊”旁置用刀分解。
食用“烤全羊”的程序相当讲究，先上酥脆皮，再上鲜嫩的脂肪肉块，最后才上连着瘦肉的肋骨。这三道菜不可同时上，要视宾客品尝的情况，留有余地。但也不可待上道菜见底，再上下道菜。然则，有失礼节，冷淡了进餐气氛。食用“烤全羊”，必须佐以合页饼、葱段、酱、醋、蒜末等调味品，使其更浓更香，别有风味。全羊席是以享用“烤全羊”为主的席面，气氛非常隆重，宾主坐落有序，突出了蒙古民族饮膳食俗的礼仪和形式。
“烤全羊”的第一道菜上席了，大帐内琴声四起，身穿盛装的宫女们，双手捧着洁白的哈达，唱着甜美的祝酒歌，用银碗向皇太极、哲哲、多尔衮等人敬酒。歌声不停，敬酒不断，宴会隆重而热烈。
“皇太极，这道菜你可要多吃些呦，尝尝科尔沁‘烤全羊’的味道。”莽古斯王爷说着，切下一脔羊腿精肉，递到了皇太极的食盘里。
“谢谢王爷的赏赐，小婿决不负望。”皇太极恭敬道，之后，津津有味地享用起来。
“多尔衮，你可是我们科尔沁草原最尊贵的小客人，可不能见外呦！”王爷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塞桑贝勒，塞桑贝勒赶快割下一脔精肉，递到多尔衮的食盘内。
“王爷的佳肴早已填饱了我的肚子，科尔沁的‘烤全羊’我实在是吃不了啦。”多尔衮一边微笑着，一边滑稽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挤眉弄眼为难道。
他的这一举动，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一 语软奶香
第三回 语软奶香幽幽茶酽 品评《三国》款款情浓
哲哲：“阿玛有所不知，您别看多尔衮人小，他还是个大英雄哩！”
“噢？”王爷眼里现出不解的神色。
哲哲：“我们来到天鹅湖的时候，他的神鹰突然发现天鹅湖畔有动静，多尔衮策马前去，果不其然，一群老狼围猎黄羊，不知怎地，把咱们科尔沁的一位小格格也围在了里面。多亏多尔衮帮小格格赶走了狼，把她带出了天鹅湖。”
多尔衮面容红恁，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莽古斯王爷：“哎呀，小客人救了我们科尔沁的格格，实在了不起，本王当敬小英雄一杯。来，干！”说着，举起了满满一碗马奶酒，一饮而尽。
多尔衮依礼回敬一杯。
老王爷意犹未尽，又伸手叉了一条肥羊腿，递与多尔衮。
多尔衮一边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皮，一边打着嗝，作着罗圈揖，歉意道：“谢谢王爷的美意，小侄实在是不能承受了。”说完，又打了一个饱嗝。
众人都笑了。
莽古斯王爷见客人们已经食用得差不多了，于是，拍手道：“上茶！”
王爷话音刚落，只见宫帐外毡帘一挑，从宫帐外走进来一位小格格，只见她莲步轻移，款款而行，来到哲哲跟前，盈盈下拜道：
“他赛音百努，侄女拜见姑姑。”
“她是谁呀？”哲哲向王爷问道。
“她就是你塞桑哥哥的小女，布木布泰。”王爷介绍道。
“哎呀，我出嫁时她才那么一丁点大，现在都长这么大啦？”哲哲亲热地拉着布木布泰的手，抚摸道。
突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凝视着布木布泰道：“今天在天鹅湖遇到的那个格格莫不是你？”
“正是侄女。”布木布泰低首道。
“哎呀，多危险哪。”哲哲后怕得直抚胸背。
莽古斯王爷：“快来拜见你姑父。”
布木布泰恭敬地来到皇太极跟前，深施一礼，道：“他赛音百努，姑父。”
皇太极：“好好，快来见过我十四弟，他叫多尔衮。”
布木布泰行至多尔衮近前，抬目一望，眼前之人正是救了自己、帮自己打狼、闯入自己心怀的那个白衣少年，一时间，她竟惊呆了，足将进而趑趄，口欲言而嗫嚅，只感到自己胸口一阵狂跳，脸上立刻飞起一片红晕，不知是感激还是羞愧，她不由自主地慢慢蹲下身子，款款一礼，嘤嘤道：
“布木布泰拜见十四爷，他赛音百努。”
在哲哲的转述中，在座的人们才知道多尔衮抢救并帮助布木布泰的经过。王爷听说后愣了好半天，口中一个劲的叨念“九十九腾格里”，额吉一边听着一边默念“阿弥陀佛”，塞桑贝勒则紧紧攥住多尔衮的手，久久舍不得撒开。一时间，人们投向多尔衮的目光，顿时增添了许多敬意。
“布木布泰，给客人沏茶！”王爷大声吩咐道。
布木布泰拜过多尔衮后，走到茶桌跟前。这时，贴身侍女苏茉尔早已端过一个金丝楠木大红漆盘，将漆盘上冲茶、饮茶用的杯盘碗盏，依序摆放在茶桌上。书包 网 bookbao.net 想看书来书包网
二 幽幽茶酽
茶匙、茶斗、茶夹、茶通均为别具特色的南方竹制品，瓷壶、瓷碗则为钧窑白瓷，瓷杯则为定窑“象牙白” ①。
布木布泰取过热水，先洗盖瓯，再洗茶杯，这叫“沐雾瓯杯”也称“热壶荡杯”。之后，她又右手拿起茶斗把茶叶装入，左手拿起茶匙把茶叶装入瓯杯，名日：“观音入宫”。布木布泰提起水壶，对准瓯杯，先低后高悬壶高冲，使茶叶随着水流旋转而充分舒展。冲水完毕之后，她又左手提起瓯盖，轻轻地在瓯面上绕一圈把浮在瓯面上的泡沫刮起，然后右手提起水壶把瓯盖冲…，意为“春风拂面”。
茶叶下瓯冲泡，须等待一段工夫，这样才能充分地释放出其独特的香和韵，这叫“瓯里酝香”。冲泡时间太短，色香味显示不出来，太久又会“热汤失味”。过了一袋烟的功夫，茶叶冲泡好了，布木布泰把右手的拇指、中指夹住瓯杯的边沿，食指按在瓯盖的顶端，“三龙护鼎” ②，提起盖瓯，沿托盘上边绕一圈，行云流水，把瓯底的水刮掉，开始斟茶。
侍女在桌上依次摆开十二个定窑“象牙白”瓷杯，布木布泰把茶水依次巡回均匀地斟入各茶杯里，称为“关公巡城”。 斟茶斟到最后瓯底最浓部分时，她又“点水流香”，将杯底浓茶均匀地一点一点滴到各茶杯里，使各个茶杯中的茶水，浓淡均匀，香醇一致。
十二个茶杯摆在茶桌上，凝脂般的白瓷，配上清澈金黄、鲜醇明亮、清气四溢的茶汤，真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布木布泰手捧茶杯，彬彬有礼，环视一周，向客人们腼腆道：“夜莺叫了，是欢迎远方的客人；布木布泰沏杯清茶，是为了给亲人接风洗尘。”语毕，布木布泰依次向客人们敬奉香茗。
皇太极呷上一口茶水，含在嘴里，慢慢吞入喉中，顿觉口舌生津，；多尔衮则感六根开窍，清风渐生；而哲哲的感觉是：非兰非桂，芳香馥郁，幽香袭人，韵味悠长。
“呀，我的侄女，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手艺，这些年来，我从未给你姑父冲过这么好喝的茶汤，快来，告诉姑姑，这是什么茶，怎么沏的？”哲哲满脸惊奇道。
皇太极、多尔衮也完全被布木布泰精湛的茶艺给折服了，脸上也都现出了好奇的面容。
布木布泰脸一红，谦虚道：“瞧姑姑说的，我能沏多好？只不过是献丑罢了。”
哲哲：“呦，看我侄女，还学会谦虚了。快说说吧，大家等着听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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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象牙白：定窑是宋代五大名窑之一，是继邢窑之后著名的白瓷窑场，窑址在河北曲阳县涧磁村及东西燕山村等地，这里唐宋属定州，故名。它始烧于晚唐，而终烧于元，在北宋时期，就已经取得很高的成就了。 定窑在宋代主要烧制白瓷，定窑白瓷白中带乳黄，俗称象牙白，积釉处多有泪痕。胎薄而轻，质地坚硬，色泽洁白。
②三龙护鼎：斟茶手法，三手指称为三条龙，盖瓯称为鼎。
三 品茶论道
布木布泰清了一下嗓子，向大家介绍道：“这是明朝南方茶叶，名叫铁观音，产于安溪，属乌龙茶。冲茶用水取自西辽河泉水，茶具选用精致的瓷质小壶、小盅。铁观音的沏茶技艺，冲泡过程非常讲究，分为 “烹煮泉水”“ 沐雾瓯杯”“观音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 瓯里酝香”“三龙护鼎”“行云流水”“观音出海”“点水留香”“敬奉香茗”“鉴赏汤色”“细闻幽香”“品啜甘霖”这十五道工序。其实，沏茶不仅仅是为了品茶，它还传达茶道精神。”布木布泰不紧不慢地向姑姑回答道。
“小小年纪，你也懂得茶道？我只知道沏茶，未曾听说过茶道，快与我说说。”哲哲惊奇道。
布木布泰不慌不忙，有礼有节道：“茶有纯、雅、礼、和四味。所谓纯，是指茶性之纯正，茶主之纯心，茶友之纯…，乃为茶道之本；所谓雅：是指沏茶之细致，身韵之优美，茶局之典雅，展茶艺之程序；所谓礼：感恩于自然，敬重于茶农，诚待于茶友，为茶主之茶德；所谓和：是人、茶与自然的和谐，清心和睦，属于心灵之爱，为茶艺之‘道’也！”
哲哲：“真看不出来，侄女还有这般理论，你是跟谁学的。”
布木布泰羞恁地看了一下老王爷。
老王爷用手捻着胡须，笑眯眯地说：“跟她的汉人师傅学的。”
哲哲一听，故意嗔怪道：“阿玛偏心，小时候为何不给我请汉人师傅，你偏偏向着你的这帮孙女、孙儿，女儿不干，你也得给我补上。”
几句话，说得人们哈哈大笑。帐篷里，立时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哲哲：“侄女，快说说，你还会什么？”
“她还会‘驴布洗掉残’。”
一个声音从大帐外快声快语传了进来。紧接着，毡帘一挑，从门外走进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蒙古少女。
“她是谁呀？”哲哲不解地向老王爷问道。
“她是海兰珠，你塞桑哥哥的大女儿。”老王爷介绍道。
“他赛音百努，姑姑。”海兰珠春风满面，拜过姑姑，又依次拜见了皇太极、多尔衮。
哲哲：“海兰珠，刚才你说她还会什么？”
海兰珠：“‘驴布洗掉残’。”
哲哲：“‘驴布洗掉残’是什么手艺？我咋没听说过。”
大家眼中也都现出了不解的神色。
布木布泰赶紧给姐姐遮掩道：“我姐姐说的是 《吕布戏貂蝉》。”
“你也知道《吕布戏貂蝉》，这可是《三国演义》中的故事啊！”这回，该轮到皇太极惊奇了，他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布木布泰道。
“她不仅知道，她还会说书哩。”海兰珠向大家炫耀道。
皇太极：“父罕特别崇尚《三国演义》，常常劝我阅读。因为常年征战，无暇顾及，所以放在一边。不承想，侄女知道《吕布戏貂蝉》，可否讲一讲，让姑父听听。”
莽古斯王爷：“孙女，就给你姑父讲讲，玛法①也顺便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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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玛法：蒙语：爷爷。
四 吕布貂蝉
布木布泰低头捻着辫梢，腼腆道：“姐姐瞎说，我哪里会讲？”
多尔衮用手抚摸着后脑海，环视一周，挤眉弄眼向布木布泰道：“父罕经常在灯下阅读《三国演义》，我就是看不懂。父罕还说‘读史使人明智’，我就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今天有人会讲《三国演义》，我想听，可人家就是不肯给我们讲，太遗憾了。”
哲哲：“瞧，你的救命恩人都抱怨上啦。侄女，快讲吧，大家都等着听哪。是不是啊？”
随着，周围响起了一片掌声。
布木布泰羞红着脸，看了一下大家，然后娓娓道：
“东汉末年，汉献帝年纪幼小，太师董卓独霸朝纲，自封为‘尚父’，出入宫廷，使用天子的仪仗，犹如皇帝一般，其心志就是废少帝而自立。
满朝文武大臣很是担忧，如果董卓真的废帝自立，少不得又要爆发一场战争，朝廷动荡，百姓遭殃，可大家一时又无良策。
朝中有一个人，名叫王允，职位司徒，人称司徒王允。有一天晚上，他拄着拐杖来到后花园，立在荼靡架下，仰天垂泪，为朝廷担忧。突然，他发现养女貂蝉来到自己身边，他看了貂蝉一阵，猛地用拐杖一顿地，说：‘谁想到，汉朝的天下就在你手中。’说完，倒头便拜。貂蝉不明究竟，王允小声对她说：‘董卓将欲篡位，君臣有累卵之急，我们父女二人须……’貂蝉听了王允的一席话，满腹忧虑，说：‘这样行吗？’王允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眼下我们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王允命人打造一顶金冠，送给董卓的义子吕布。于是，吕布就来到王允的宅第致谢。在宴席间，王允让女儿貂蝉给他斟酒。吕布本就好色，他一见仙女般的貂蝉，便被貂蝉的美色给迷住了，王允见状，便将貂蝉许给了吕布。过了两天，王允又宴请董卓。在席间，王允又让貂蝉出面，给董卓斟酒，董卓也是好色之徒，也被貂蝉的美色给迷住了，于是，王允又把貂蝉许给了董卓做妾。并且当即派车将她送入相府。
吕布知道了这件事，找到王允责问道：‘你把貂蝉许给了我，又送给了我义父，一女配两家，你为何要戏弄人？’王允解释说：‘我没把貂蝉配给你义父，是你义父听说我把貂蝉许给了你，便叫人把貂蝉接到府中与你成亲。’吕布听后，欢天喜地回到府中等待成亲。
谁知，吕布回到府中，未见任何动静。于是，第二天早上，他便来到董卓的厅堂上来打听貂蝉的消息。董卓的侍妾们不知是怎么回事，便如实告诉他说：‘夜里，太师与昨天来的新人共寝，至今未起。’吕布听后，心中大怒：天下哪有父亲霸占儿妻的道理！吕布对此事，敢怒不敢言。
董卓得了貂蝉，欢喜得了不得，一连几日，也不上朝，沉湎于宫闱之中。有一天，他得了点小病，貂蝉衣不解带，日夜陪伴在一旁。吕布听说义父病了，便来到相府探望，在董卓的卧室中，他见到了貂蝉，原本属于自己的妻妾，被义父董卓无端霸占，心中不悦。而貂蝉则眼含泪水，以手指心，又以手指董卓，与吕布眉目传情， 暗送秋波。董卓发现吕布戏弄自己的爱妾，大呼一声，‘你怎么敢调戏我的爱姬？’于是，呼唤手下将吕布赶出厅堂，今后不许入内。
五 品评三国
有一天，董卓上朝与汉献帝议政。吕布抽空拿着方天画戟来到相府，在后花园的凤仪亭中与貂蝉相会。貂蝉故意委屈得对吕布说：‘将军年轻有为，是盖世英雄。许配给你，是我莫大的心愿。谁知董卓起不良之心，将我夺去……今生我不能与你结成姻缘，不如了却此生。’说着，就要越过栏杆跳入莲花池中，吕布手疾眼快，一下抱住了她。
董卓在朝堂上不见了吕布，于是，起了疑心，赶快辞别皇帝来到家中。在厅堂内没有见到貂蝉，他便来到了后花园，恰巧看见在凤仪亭中吕布抱着貂蝉。董卓大怒不已，他抄起吕布放在大石边的方天画戟，朝吕布刺去，吕布见事不好，撒脚就跑，董卓追赶不上，于是，就将方天画戟戳过去，被吕布一下打落在地。
董卓回到堂上，把貂蝉唤出，逼问道：‘你为何要与吕布私通？’貂蝉哭着说：‘我哪里是与他私通，是他拿着方天画戟把我赶到了凤仪亭，动手动脚，语涉下贱。我见他居心不良，恐为失节，正想投荷池自尽，却被他抱住。正在这生死之间，太师来了，救了我的性命。……真不敢相信，你怎么有这么一个不懂天伦的儿子啊。’
有一天，王司徒在路上遇见了吕布，故意问道：‘我女儿可好？’吕布气咻咻地说：‘好什么呀？你女儿被老贼霸占了，他根本就没把她给我。’王司徒听了，故意愣得跌了一跤，说道：‘真的？会有这样的事？……真没想到，老太师竟会做出这等禽兽之事。’之后，王司徒又进一步怂恿道：‘出了这样的事，真是耻辱哇。老贼淫污了我的女儿，淫污了你的妻妾，天下人耻笑我，可更耻笑你呀，你是盖世英雄，你的妻妾却别人霸占，这是将军天大的耻辱哇！’吕布听后，怒气冲天，拍案而起，大声说：‘誓当杀此老贼，以雪吾耻！’
董卓、吕布父子关系在貂蝉、王允的离间之下完全僵化了。王司徒巧使连环计，使他父子反目成仇。不久，王允借吕布之手，在北掖门斩杀了董卓，朝廷避免了一场灾难。”
众人听后，唏嘘不已。
“好，好，太精彩了。没想到，汉人的演义里还有这么好的篇章。”皇太极拍手称赞道。
哲哲：“以一己之躯之辱，换朝廷百姓之大安，德莫大焉。咳，只是可惜了貂蝉，不能保其洁身。”
海兰珠：“我看你的这个‘掉残’，水性杨花，两面三刀，品性不高。”
皇太极：“布木布泰，你看貂蝉是个什么样的人哪？”
布木布泰并未从正面回答，而是从容不迫，胸有成竹地说：“佛说：‘一叶一世界，一花一菩提。’知小理者懂大道，懂大道者明清浊，明清浊者辨善恶，辨善恶者通佛性。”
皇太极听得颔首称赞。他又转脸向多尔衮道：“十四弟，你觉得怎么样？”
“说得真好听，——就是一句没听懂。”多尔衮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嘻嘻笑着道。
多尔衮的一句话，惹得大家又是开怀大笑。
六 孝敬贡品
此时，大家杯中的茶水已然饮尽，布木布泰趁机又给大家斟上一杯，递到手上，然后，对哲哲说道：“姑姑，等您喝了这杯茶，我姐姐还有贡品孝敬您哪。”
“呃，是吗？是什么贡品，快叫姑姑看看。”哲哲扭头看着海兰珠道。
海兰珠一拍手，从旁边走过一名侍女，手中端着一方金丝楠木大红漆盘，盘上蒙着一块红色绸布。大家不知盘里盛放的是什么贡品，都一齐瞪大了好奇的眼睛。
“这是啥？”海兰珠的弟弟吴克善走上前，悄悄问到。
“不关你事，一边去。”海兰珠瞪眼道。
“咦——”吴克善扮了个鬼脸，立在一旁。
海兰珠轻轻地揭去了盖在盘上的红绸布，只见盘子里面放着两个小白玉瓶、两个白瓷壶、一个釉里红瓷罐、一盏白瓷碗、一根细玉棒和一个犀角小药匙和两枚鸟蛋。
吴克善趁姐姐不注意，伸手拿白瓷壶，打开一看，嘲笑道：“呀，我道是什么贡品哪，原来是蜂蜜。我说姐姐，就你这小瓶蜂蜜，顶多两大口，还不够解馋哪，……”
“河边无青草，何须多嘴驴？去！”海兰珠使劲用手指一点吴克善的脑瓜们，从他手里一把夺过瓷壶，小心地放在漆盘上。
吴克善：“我尝尝。”
海兰珠：“这不是留着吃的？”
吴克善：“蜂蜜不留着吃留着干什么？”
“养颜！”海兰珠向吴克善咬牙瞪眼道。
“什么，养颜？——那也给我养养。”吴克善瞪大两眼惊奇道，并把脸伸了过来。
“小子蛋子养哪家子颜，滚一边去。”海兰珠低声喝道。
吴克善讨了个没趣，又转向哲哲问道：“姑姑，什么叫做‘养颜’？”
“听你姐姐说。”哲哲温和地对吴克善说。
吴克善不言语，乖乖地躲到一边去了。
海兰珠从漆盘上拿起一个白玉瓶，这个白玉瓶高不盈寸，通体透明，称作“凤凰瑞香瓶”。这个玉瓶是用新疆和阗玉①雕成的，整个玉瓶呈扁圆形，直口，平沿，长颈，宽腹，圈足。瓶身浮雕一对展翅凤凰，凌空欲飞，雕工细腻传神，一对凤凰栩栩如生。
哲哲：“这里盛放的是什么？”
海兰珠：“玉香粉。”
哲哲：“玉香粉是什么东西？”
海兰珠望了一眼哲哲，幽幽道：“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钱，夏天开的白玫瑰花蕊十二钱，秋天开的白芙蓉花蕊十二钱，冬天开的白梅花花蕊十二钱，中秋八月十五开的银桂②花蕊十二钱，将这五样花蕊于第二年春分这日晒干、和在一起研成面，就叫玉香粉，把它装在白玉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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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和阗玉：亦作“和田玉”。 和阗玉分布于新疆莎车——喀什库尔干、和田—于阗、且末县绵延1500公里的昆仑山北坡。和阗玉和陕西蓝田玉、河南南阳玉、甘肃酒泉玉、辽宁铀岩玉并称为中国五大名玉。和阗玉在我国有7000多年的历史，是中国的“国石”， 是我国玉文化的主体。和阗玉质厚温润，细腻光洁，颜色均一，柔和如脂， 精光内蕴，脉理紧密，在传统玉石中占据着首屈一指的地位。
②银桂：桂花又名“月桂”、“木犀”。常见的有四种：金桂、银桂、丹桂和四季桂。金桂花朵金黄，气味较淡，叶片较厚。 银桂花朵颜色较白，稍带微黄，叶片较薄。 丹桂花朵颜色橙黄，气味浓郁，叶片厚，色深。 四季桂别称月月桂。花朵颜色稍白，或淡黄，香气较淡，叶片薄。长年开花。
七 养颜妙方
“我的天哪，上哪儿去找这些花的花蕊？”哲哲不无惊讶地说。
海兰珠放下“凤凰瑞祥瓶”，又从漆盘上拿起另一个白玉瓶，这个白玉瓶称“骊龙护珠玉壶”，是用陕西蓝田玉制作的。瓶的颈部雕刻骊龙一条，环瓶蟠绕，龙爪前伸，护持骊珠。此瓶高三寸左右， 造型古朴、稳重、端庄、大方。
布木布泰：“这里又是啥？”
海兰珠看了妹妹一眼，不屑道：“玉晶液。”
布木布泰：“何谓‘玉晶液’？”
海兰珠向大家介绍说：“雨水这日的雨水六十钱，白露这日的露水六十钱，霜降这日的霜六十钱，小雪这日的雪 六十钱，大雪这日的雪六十钱，把这五样水调匀，名字唤作‘玉晶液’。将 ‘玉晶液’装在玉净瓶内，深埋在花根底下窖藏，用时取出。”
“若是雨水这天不下雨，大雪这天不下雪该如何是好？”哲哲问道。海兰珠：“那就等。”
哲哲：“那得几年才能配成这‘玉晶液’？”
海兰珠：“等几年算几年。”
哲哲：“就你这么一说，前后就得三、五年。”
海兰珠放下玉净瓶，端起漆盘中的哥窑白瓷壶。
“我知道，这里是蜂蜜。”还没容海兰珠介绍，吴克善抢着说。
海兰珠放下白瓷壶，又拿起另一个哥窑白瓷壶。吴克善打开壶盖，向里望了望，抢先道：“这里也是蜂蜜。”
“瞎说，这不是蜂蜜。”海兰珠争辩说。
“不是蜂蜜这是啥？”吴克善强辩道。
“是蜂王浆。”海兰珠白了一眼吴克善道。接着，她又说道：“夏至这天割的蜂蜜、蜂王浆，滤净，装在鬼青花瓷坛内，密封，用时取出。”
海兰珠放下白瓷壶，拿起漆盘上的釉里红瓷罐，揭去瓶盖，倒出些许白色粉末，向众人展示道：“这是白茯苓。”
布木布泰：“白茯苓有何用途？”
海兰珠：“白茯苓，味甘、淡，性平，能祛斑增白、润泽皮肤，既能去黑白面，又牢牙乌发，延年益寿。”接着，她又指了指漆盘内的两枚鸟蛋，说：“这是白鸽子蛋。”
“我的侄女，你给我们看这么多的东西，怎么用啊”哲哲探寻道。
海兰珠接着说：“取玉香粉一钱，玉晶液五钱，蜂蜜五钱、蜂王浆十钱、、白茯苓七钱、两枚鸽子蛋的蛋青，如果没有鸽子蛋，就用一枚鸡蛋代替。以上六味放在白瓷碗内，温热化开，用玉棒搅拌，勾兑均匀，调成糊状。如果过于粘稠，就滴入几滴牛奶稀释，调好之后备用，这叫‘茯苓玉容膏’。 每日晚上睡前，净面、净肤之后，将玉容膏均匀薄敷脸上、手上、肌肤上，停留半个时辰至五个时辰①，然后用清水洗去。”
哲哲：“它们管什么用？”
海兰珠：“古医家认为茯苓能化解一切黑斑瘢痕，与蜂蜜搭配使用，既能滋润肌肤又能消除黄褐斑。《本草品汇精要》上说：白茯苓为末，合蜜和，敷面上疗面疮及产妇黑疱如雀卵。也就是说，经常敷用‘茯苓玉容膏’，可以使皮肤嫩白如雪、光滑如玉、酥香如脂、润洁如膏、祛斑抗皱、延缓衰老。”
“哇，你这是从哪儿讨来的方子？”哲哲吃惊地问道。
“这是咱们科尔沁的一个老额吉告诉我的。他的太祖母曾在大元朝宫廷中作过宫女，据说，后宫里的嫔妃们常用这个方子，养颜护肤挺管用的。姑姑远道而来，千里迢迢，征尘滚滚，风沙扑面，少不得风吹日晒，颜面枯涩，海兰珠将这些孝敬给姑姑，让姑姑洗尘除垢，沐浴净颜，容姿焕发，这也是侄女的一片心愿。”海兰珠一边说着，一边将金丝楠木大红漆盘连同盘内什物一并递放到哲哲面前的矮脚方桌上，哲哲欢喜得了不得，一手拉过海兰珠，道：“你还别说，这几天风吹日晒，走得我还真是眼角发干，我就想今晚到家好好洗漱洗漱，我正发愁沐浴之事哪，可巧，我的侄女就给我送来了‘茯苓玉容膏’。”她的另一只手又拉过布木布泰，将二人一齐拢在怀里，夸耀道：“如今哪，我的侄女们都长出息了，一个会说书，一个会养颜，干脆，我把你们俩都带走。”哲哲扭头又向莽古斯王爷询问道：“阿玛，行吗？”
莽古斯王爷：“你要他们俩干什么？”
哲哲：“让她们俩给我做伴，说说话，聊聊天儿，拉拉家常，打发寂寞。”
莽古斯王爷：“海兰珠不行，她已经许人，就要出嫁了。”
哲哲：“真可惜。那我就带一个，——布木布泰，阿玛，咱们就说定啦！”
莽古斯王爷话里藏音道：“如今她已不是小孩子啦……”
“你放心，我会给她找个好女婿的。”哲哲低头抚摸着布木布泰的秀发道。
多尔衮不由自主地看了布木布泰一眼。
布木布泰则羞红着脸低下了头。
“姑姑，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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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时辰：是中国古代计时单位。一天二十四小时分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时辰，即一个时辰为现代两个小时。
一 草原晨曲
东方的地平线上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这时，辽阔的大草原呈现为一片墨绿色。随着云雀的一声冲天鸣叫，沉睡了一夜的科尔沁苏醒了。
天光渐亮，草原的颜色由墨绿变成了深绿，由深绿变成了碧绿，由碧绿又变成了浅绿；天空中的云彩也由橘黄变成了中黄，由中黄变成了红黄，由红黄变成了柠檬黄。随着天空云霞色彩斑斓的变化，蓦然间，一轮红日在万丈霞光中喷薄而出，冉冉升起。天空是红日……，云蒸霞蔚，金光灿灿，丹霞万里；大地是芳草绵绵，朝晖满地，群山隐隐，紫雾翻腾。几只仙鹤，唳空而起，一群骏马，肆意奔驰。巨大的彤云笼罩着这天与地，时与空，给这天地万物都涂上了一层浓浓的金色，霎时间，茫茫的科尔沁大草原，连同一望无际遥远的东方，一齐都幻化成了一片琉璃般红彤彤的世界。
在白桦林的北端，有一个大泡子，泡子里水草丰茂，鱼虾成群，芦苇丛生，野鸭翩飞。在泡子边缘的浅草滩和白沙地上，十几只仙鹤或闲庭信步，或提翅点水，或昵喙交颈，或展翅翱翔，在薄薄的晨雾笼罩之下，自由自在地嬉戏着。
远远的湖岸上，有一片碧绿平坦的草地，布木布泰在汉人师傅的指点下，正在熟习一套《绵拳》①拳法。
布木布泰的汉人师傅名叫野鹤，真名陈长隆，是一位明朝的游方道人。早年，陈长隆为明神宗万历年间宰相张居正的贴身拳师，万历十年，张居正病死，明神宗亲自执政，原来对张居正不满的大臣纷纷攻击张居正。第二年，明神宗竟把张居正的官爵全部撤掉，后来，还派人抄了张居正的家，他的大儿子抓后被拷打自杀，张家后代子孙大大小小十几口人，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黑木屋中，不给饭食。就在第五天夜里，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陈长隆黑纱遮面，打翻禁卫，抢走被饿得奄奄一息的张居正的小孙子，闯出京师，流落山野。后来，听说余下的张家十几口人，全部被活活饿死在黑木屋中。
为了逃避朝廷的追杀，陈长隆负辱扶孤，隐姓埋名，流落到蒙古科尔沁，改名野鹤。一晃多年，野鹤将张居正的小孙抚养成人，助其成家立业，之后，便云游四海。
绵拳吸收历朝各大名家拳法，结合古代导引、吐纳之术，具有舒筋活络、调和气血、营养腑脏、强筋壮骨的功效。有些孩子先天不足，体质孱弱，经野鹤运用导引、吐纳之功调理后，竟而逆转弱质，长势甚健。慢慢的，野鹤的导引、吐纳术的名声在科尔沁逐步传开了。
布木布泰幼小时体弱多病，虽经萨满做法，收效甚微。莽古斯王爷听说野鹤有过人之术，于是，便将野鹤招至府上，将布木布泰交其调理。在此期间，王爷发现野鹤不仅拳法出众，而且学识颇深。于是，便将野鹤留下，专门传授布木布泰汉学。布木布泰天资聪颖，兴趣多样，她不仅喜好汉学，还颇睐拳剑，于是，野鹤老人便将祖传拳法《绵拳》传授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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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绵拳：太极拳早期曾称为“长拳”、“绵拳”、“十三势”、“软手”。至清朝乾隆年间（公元1736～1795年），山西武术家王宗岳著《太极拳论》，才确定了太极拳的名称。
二 平沙落雁
绵拳的发祥地在河南省温县陈家沟，是陈家的祖传拳法。 陈家沟，位于河南省温县县东清风岭上，六百年前为常阳村。明洪武五年（公元1372年），山西泽州（今晋城）人陈卜率全家由山西洪洞县迁居温县城北，立村陈卜庄 ，过了两年，因嫌地势低洼，复迁常阳。后因陈氏人丁繁衍，家传武术在附近又大有声望，加之村中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沟，久而久之，便易常阳旧名为陈家沟。陈氏总结了许多拳术套路。计有五套拳、五套锤、十五红、十五炮、红炮锤、一百单八式长拳以及别开生面的演练方法双人推手等。又据此理，创编了刀、枪、剑、棍、锏、双人粘枪等武术器械套路。这些拳械套路均据太极之理，由无极至太极，太极分两仪，两仪生三才，三才显四象，四象演八卦。由无相而生有相，由静而生动，每个招式都分阴阳（虚、实、柔、刚、静、动等），绵拳在陈氏家族中世代相传。
野鹤的绵拳中正安舒、轻灵圆活、松柔慢匀、开合有序、刚柔相济，动如“行云流水，连绵不断”，这套拳法自然高雅，富有音乐之韵律，哲学之内涵，美范之造型，诗赋之意境。绵拳以“…、捋、挤、按、采、…、肘、靠、进、退、顾、盼、定”等为基本法则。动作徐缓舒畅，行拳腰正、颚收、背直、肩垂，有飘然腾云之意境，借力打人、引进落空。拳势如大海，滔滔而不绝。
野鹤老人佚坐在草地上，身前古石上横置一具焦尾琴①，只见他十指苍苍，虚含二目，凝神静气，抚弄琴弦。在他的苍指与琴弦之间，默默地流淌着一支古老的琴曲——《平沙落雁》。
《平沙落雁》起源有唐宋之说，但因年代较远，无文献明确记载，其作者何人，已无从考证。其曲取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之意。借鸿鸪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此曲通体节奏三起三落，回环婉转。在野鹤老人弹来，初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其欲落也，回环顾盼，空际盘旋；其将落也，息声斜掠，绕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应，三五成群。飞鸣宿食，得所适情，伉俪至而姊妹舞，子母随而雌雄让。古琴铮铮，委婉流畅，熨心熨神，隽永清新。
布木布泰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屏神敛气，随着野鹤老人的琴声，舒起缓落，翩翩起舞。她时而野马分鬃，时而白鹤亮翅，时而手挥琵琶，时而双峰惯耳。她那素衣素裙，在晨风中衣…翩飞，金色的霞光映照在布木布泰的身上，给她周身都抹上了一层金色，布木布泰时进时退，时伏时展，猿进猱击，拳掌互化。此时是，旭日东升，翠湖碧草，古琴悠扬，鹤影沙踪，布木布泰一路行拳，在草原上，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的优美的画面，草原的早晨，真是美丽极了。
随着拳法的展开，野鹤老人平日教诲亦不断在布木布泰的耳畔响起：
“绵拳不仅强身健体，而且是一套最省力打人的拳法，‘借力打人，引进落空’‘ 四两拨千斤’是绵拳之本质。欲得绵拳之奥，须懂轻功之理。气意鼓荡，练气聚意，以意运气、凭意打人，久而久之，则身法无所不合。周身之劲在于整，一体之气在于敛；一动无有不动，一静无有不静，一一求对，轻灵自如。
“俟人挨我，我在下即能得机，而在上即能得势。上下相随，左右相盼，前后兼顾，内外相生。牵引在上，运化在胸，储蓄在腿，主宰在腰，劲断意连，一触即发。一身须具五张弓，蓄劲如张弓、发劲似射弩。劲以曲蓄而有余，蓄而后上，发劲专一，寻觅穴道，有的放矢。得机得势，乃能舍己从人；知己知彼，才能因敌而化；因敌而化，‘借力打人，引进落空”“四两拨千斤’之技，才能运用自如，出神入化。正所谓以柔克刚，以静待动，以圆化直，以小胜大，以弱胜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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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焦尾琴：中国古代有“四大名琴”，即齐桓公的“号钟”，楚庄公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和蔡邕的“焦尾琴”。后人借用“焦尾琴，焦尾，焦桐，焦琴”等指美琴。
三 林丹挑战
合着《平沙落雁》的节拍，布木布泰沉着行拳，五年来，她一直习练这套拳法，自己身体日渐强壮。特别是最近两年，每当行拳之际，自觉丹田发热，气意鼓荡，力道充盈，劲凝指掌。今天，这套拳法一路打来，她只觉得动如浮云，静若止水，周身通畅，蓄力无穷。
大约半个时辰，铮铮琴声，悄然而止，布木布泰，收势整形。
“好，太棒了！”多尔衮从桦树林里走出，拍掌喝彩。
“是你，你来此作甚？”布木布泰收势完毕，诘问道。
“这么好的拳法，如无人观看，岂不可惜。”多尔衮笑眯眯道。
野鹤老人一脸愠意，只是不便发作。
“格格，快走吧，那达慕大会开始啦！”正在这时，苏茉尔骑着小花马过来了。
“师傅，我们走吧。”布木布泰一边给师傅收拾着焦尾琴，一边说。
“走，看看去。”野鹤老人站起身，左手抚摸银须，右手挥动拂尘，漠然道。
“唿——”布木布泰打了个口哨，马倌牵着两匹马从林子边上赶了过来。
“你们去吧，我去博里取些旱烟。”野鹤老人提着焦尾琴借故离开，骑着*青走开了。
看着师傅走远了，布木布泰才向多尔衮问道：“你的马呢？”
“喏——”多尔衮顺手向桦林里一指，又“唿”地打了个口哨，只见紫龙驹从桦林里得得得跑出，一只神雕也同时从天而降。
布木布泰、多尔衮相视一笑，同时翻身上马。黄裳和紫龙驹放开四蹄，二人说说笑笑并辔向前驰去。
“驾——，快点！”苏茉尔的小花马扭打着屁股，紧赶慢赶，还是远远地落在了后边。
那达慕大会是草原上最隆重的大会，“慕”是蒙语的译音，意为 “娱乐、游戏”，以表示丰收的喜悦之情。一般在每年六、七月间草绿花红、马壮羊肥的季节举行，届时，来自草原上四面八方的高手云集在一起，举行摔跤、赛马、射箭活动。那达慕或以嘎查（村屯）、苏木（乡）为单位，或以旗为单位举行。那达慕大会分为大、中、小三种—类型。大型那达慕，摔跤选手为五百一十二名，骏马三百匹左右，会期七至十天；中型那达慕，摔跤手二百五十六名，马一百至一百五十匹，会期五至七天；小型那达慕，摔跤手六十四名或一百二十八名，马三十或五十匹左右，会期三至五天。无论何种民族宗教信仰的人，均可报名参加。
今年的那达慕大会定在七月二十六至八月初三者七天的时间里。今年的那达慕颇为隆重，经司礼监统计，竞技摔跤者二百一十八名，竞技赛马者二百三十名，竞技射箭者一百八十五名。
天命八年七月二十六，这天早晨，科尔沁草原上的那达慕盛会如期举行，场地就设在莽古斯王爷老营北面约五里的地方，那个地方场地开阔，地势平坦，是一个竞技的较好所在。
观礼台有一丈多高，架设在一个坡势较缓的沙包上，台上坐着莽古斯王爷、奥巴台吉、塞桑贝勒等十几位蒙古王公大臣，正中间位置上坐着的是四贝勒皇太极。
日出三竿，随着惊天动地的十几声礼炮的轰响，科尔沁草原上每年一度的那达慕大会开始了。蒙古喇嘛和蒙古仪仗兵吹奏的长号声、银钉牛皮鼓的咚咚声和着上百个马头琴的奏乐声，草原上一片欢腾。摔跤手、赛马手和弓箭手纷纷走进自己的场地，开始了草原健儿一年一度的草原争夺赛。
莽古斯王爷坐在观礼台上，兴致勃勃地观看着。突然，从远处西北方向来了一队人马。时间不大，有中军来报：察哈尔的林丹汗派人也来参加科尔沁的那达慕大会来了。
“察哈尔也来参加科尔沁的那达慕？”王爷犯疑了。这是历年来从未有过的事。一直觊觎科尔沁，一心想将科尔沁划归他的版图的林丹汗，此时派人前来是何居心？莽古斯王爷心中暗暗犯了嘀咕。
四 红鬃烈马
过了约摸达半个时辰，林丹汗派来的车队来到了那达慕场地，使臣康喀勒拜瑚傲慢地向莽古斯王爷递过了一纸蒙文书信，其大意是：
察哈尔与科尔沁皆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同为手足”，本是“嫡亲血脉”“同祖同宗”，不料“世事生变”“兄弟侧目”，致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汗仁宽德厚，与尔“重归旧好”，望尔“迷途知返”，切勿“妄从蛊惑”，今日特备薄礼二物，以博一笑，尔部若能降伏此物，汗王将迎尔归朝，倘若驾驭失术，尔部即 “岁岁进币”“纳贡称臣”。
莽古斯王爷讲书信阅后，又询问使者带来的为何礼物。康喀勒拜瑚用手一指，王爷瞬目一瞧，发现两辆木栏车内，分别盛放着两只兽物：一只是红鬃卷毛烈性马，另一只是山林野猪。
对方下了战书，接与不接？王爷略一思忖，将书信递与皇太极，皇太极接书在手，只瞬了几眼，便将书信交还王爷，并小声说，：“请王爷裁夺。”
莽古斯王爷将蒙古各大王公召集在一起，与众人讲明林丹汗的来意，并与众人商议对策，王公大臣们一致请求接受挑战。王爷下令，命礼部迅速布置驯兽场，各王公大臣们迅速召令部下征寻合适人选。
今年的那达慕，原本是一个喜庆的盛会。可是，由于察哈尔的介入，盛会由喜庆转而愤慨。草原上的牧民都是血性人儿，面对林丹汗的挑战，人们纷纷前往应对。
驯兽场布置好了，摔跤、赛马、射箭场地立时冷却了许多，人们纷纷聚拢过来，将驯兽场团团围住。
“放出来，放出来！”人们群情激奋，比赛不得不临时中止。一些参赛选手纷纷赶来报名驯兽。
“咴——”，只听一声嘶鸣，野马放出来了，那叫声雄浑高亢，声震四野。
这是一匹未驯服的红鬃卷毛马烈性马。这匹马，：龙颅突目，平脊大腹。蹄至耳身高八尺，头至尾身长一丈二，通身红毛，油光闪亮；臀圆腰细，腿长蹄硕。那健壮的胸肌、腹肌和大腿上的肌腱，凸隐凸现，蕴含着无限的力量；那高大的体格，强健的体魄和睥睨一切、桀骜不驯的神态，充满了原始的野性。这匹马，已交四口，莫说坐骑，就是近它，也是妄想。
草原野马，两岁骟性，三岁压马，一匹良骑才能训练出来。倘若超出四岁，就会错过良机，难以驯驭，恐怕此生终为野马。这匹马，已经超过驯驭阶段，实难驾驭。
一个马倌上场了，他与烈马周旋半晌，根本无缘靠近，无奈摇头退出。
一个选手上场了，他瞧准一个时机，抓住马鬃，窜上马背，红鬃烈马一跳三尺，将他狂摔下来。
一个驯马手上场了，他刚与烈马交手一个回合，便被烈马踩于蹄下，被踏得肠爆肚裂，死于马下。
……
这也难怪，草原驯马，一般是马倌乘坐一匹良驹，手持套马杆，用套马杆套住野马，然后放马飞奔，待野马跑累时再束嚼套缰，三番五次，方能驯化野马。
可眼前的阵势是，徒手驯马，这比骑马套杆要难上百倍。
那一边的驯兽场地上，也是热闹非凡。这个野兽比较一般，就是一条野猪，但场地却比较特殊，宽阔的场地上，堆放着许多巨石，巨石之间，留有洞穴。
一个猎户上场了。野猪并不奔跑，而是肆无忌惮地坐在石山上，瞪眼观瞧上场的猎户。猎户扯弓在手，箭上雕翎，瞄准野猪，一箭射去，奇怪的是，那箭分明射向野猪，不知怎地，箭杆却离奇下坠，粘贴在山石上。野猪若无其事，只好玩儿地四处观看，不避不闪。猎户莫名其妙。
五 玉女驯马
一个猎手上场了，他手持钢叉，气势汹汹，直奔野猪。野猪并不应战，闪进洞内。猎手探叉直刺进去，谁知，钢叉被一股神秘的力量胶住，粘贴在山石上。蓦地，野猪猛然窜出，就在猎手惊骇之际，野猪的两只粗壮獠牙“唰”地刺进猎手的胸膛，可怜这个年轻的猎手，两牙四洞，顿时血流如注，被人们仓皇抢出。
又一个选手上场了，他手握一柄蒙古弯刀，小心翼翼地向野猪走去。野猪钻进洞穴，避刀避战。选手双手握刀，进洞搜寻，熟料刚近洞壁，弯刀便被巨石“夺去”，就在此时，野猪猛然窜出，两颗獠牙直直刺向选手，选手奋力从巨石上夺出刀来，迎面向野猪劈去，野猪一侧身，弯刀“当”的一声砍在野猪侧腹上，野猪身上只留下一条白痕，没有伤及骨肉，而这名选手却被野猪的一支獠牙刺伤了臂膀。
这时，人们不敢小觑这头野猪了，这头野猪神了，不知它附上了何方神灵。
两天过去了，烈马不仅未被驯化，反而被它踏成重伤十个，踢死七个，轻伤二十五六个。那头野猪，伤及数人，更让人费解：刀枪不入，这简直就是一个谜。
草原上，人们怵然了。再也没有人敢于跃跃欲试。一时间，低落的情绪，立时笼罩在草原的上空。
第三天早晨，莽古斯王爷和蒙古王公大臣们聚集在宫帐内，商议对策。林丹汗限时三天，两天已经过去了，如果今日再不驯服，科尔沁则会被人耻笑。大帐内，莽古斯王爷和众多蒙古王公愁眉不展。
就在王爷和众多王公大臣大伤脑筋的时候，中军来报：场上有人驯马了。王爷和王公们赶快来到了驯马场。到了场地一看，众人都惊呆了，上场的不是别人，竟是王爷的心肝宝贝孙女——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掖裙挽袖走向红鬃烈马，并为将布木布放在眼里，它低着头啃噬着地上的青草。布木布泰运气于身，猛地，她一闪身，“倏”的一下蹿向马背。红鬃烈马正在啃噬着青草，冷不丁，猛觉身子一沉，有人攀爬脊背，它恼了，又抛又尥，带蹄带踹，旋蹬跳踏，撕咬连连。布木布泰双手抓住马鬃，还没及爬上马背，红鬃烈马就狂颠起来，不一会儿，布木布泰就被红鬃烈马抛离了马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人群里顿时发出了一片惊讶之声。
布木布泰旋身站起，她静了静心神，勒了勒腰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红鬃烈马早已明白了什么意思，它双睛惕惕，咆哮不已。随着布木布泰的亲近，它不停地转动着身子，狞视着身边这个不及自己肚腹的小小女孩儿，红鬃烈马狂躁地喷着响鼻，暴烈地抛着蹶子，似惊惧又似恼怒，似示威又似恐吓，闪转腾挪，躲避着布木布泰。
一连转了两圈，布木布泰一个左旋，紧接着一个右旋，不容红鬃烈马转过身，布木布泰瞧准一个时机，“嗖”地一个弹跳，跃上马背。红鬃烈马背上凌空飞上一人，它又惊又恼，原地打了几个转，扬起一片尘土，然后，猛一扬身，马头和前身高高昂起，同时“咴——”的一声长嘶，咆哮如雷。布木布泰伏在马背上，双手紧挽马鬃，两脚紧紧夹住马肚，不使自己从马背上滑落下来。红鬃烈马见背上之人没被抖掉，于是，四蹄前抛后尥狂暴地颠踏起来。
布木布泰在马背上被颠得扬来扬去，宛若一只纸鸢上下翻飞，时而被高高地甩离马背，时而又低低地垂在胸畔，她两手死死挽住马鬃，不一会儿，便惊出了一身冷汗。红鬃烈马尥了足足有百十多个蹶子，将布木布泰颠簸得眼花缭乱，肚腹肠胃立即翻江倒海。这匹烈马弹跳了大约有大半个时辰，也没能将布木布泰抛闪下来，于是，它竟发疯般撞断护栏，展开四蹄，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狂奔起来。
六 骣骑烈马
这匹未经完全驯化的红鬃烈马，的确不是一只省油的灯。它狂奔了约大半个时辰，见仍不能甩下背上的人儿，便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猛地来了一个急刹车，马跪前蹄，俯首低胸。布木布泰没及防备，身子倏然向前一栽，“咕碌碌——”打着一串筋斗从马背上跌翻出来，当红鬃烈马翻过身子，跪地腾身欲起时，布木布泰犹如磁石般又倏地将身子粘贴上去。
红鬃烈马站起身，见被自己甩落之人又骑在背上，神情愈发恼怒。它后蹄着地，猛一扬身，马头和前蹄高高昂起，同时，“咴——”的一声长嘶，咆哮如雷，目眦尽裂，闪电般向前窜去。驰不甚远，来到一条大沟里，红鬃烈马猛一急停，身子横出，将一侧身板生生地向沟旁土壁拍去。布木布泰正汗流浃背地紧伏在马背上，抬头一看，猛觉一堵高坎向自己迎面袭来，真要撞上，纵使不被拍死，也会被红鬃烈马挤成肉饼。
绵拳讲究“听劲”，即要准确地感觉判断对方来势，以作出反应。一旦对方发动，自己要迅速抢在前面，“彼未动，己先动”，“ 后发先至”。 布木布泰判断准确，就在马背和土坎即将相撞的当口，她趁势借力飞升，身子轻呼呼飘上塄坎，耳轮中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马肋和土坎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壁上厚土被震得唰唰下落。布木布泰刚站稳脚跟，红鬃烈马就要离去，布木布泰将牙一咬，大张双臂，凌空向红鬃烈马扑去。红鬃烈马见布木布泰即将着身，将腰一扭，她身子扑空，所幸两手抱住马颈，布木布泰铃铛般吊挂在马的胸前，随着红鬃烈马的奔波，晃来荡去。
多尔衮挥动着套马杆奔驰而来，随后赶来的人们呼喝连声，大惊失色。
布木布泰双手紧勒马颈，被吊在红鬃烈马的胸前，她双脚悬空，红鬃烈马的两只前踢在布木布泰的脚尖前频起频落，步步不离脚尖。多尔衮策马追来，将长长的套马杆伸出，意欲套住狂奔的红鬃烈马，红鬃烈马一摆头，扭颈向右拐去。就在红鬃烈马扭颈之际，布木布泰有如一颗流星，一下子被甩在半空，她死死缠住马鬃，身子又在半空中被轮了一圈之后，竟不偏不倚，又被甩在马背上。
布木布泰汗水淋漓，带惊带吓，汗水已然湿透了衣衫。她牙关紧咬，拼命发狠，双手紧紧勒住马鬃。
突然，布木布泰感觉红鬃烈马奔跑状态有异，有了上两次的经验，她知道，它又开始已经滚鞍了，果不其然，红鬃烈马又来了一个马失前蹄侧滚翻，就在它刚一倒地的一刹那，布木布泰不失时机地顺势跃下，一连几个闪跳，跃离险地。就在红鬃烈马意欲腾身跃起之际，布木布泰又磁石般轻盈地跃上马背，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一连十个回合，红鬃烈马见不能甩掉布木布泰，便又气又恼地在辽阔的草原上狂奔起来。
辽阔的科尔沁大草原展开她粗犷宽阔的胸膛，一望无际，浩渺无涯。一带远山，在薄薄的烟霞中时隐时现， 一只神鹰在漠漠长林上空展翅翱翔，时起时伏。那雄壮异常的马嘶也如惊雷般在原野上回荡。远远地，在蓝天白云下，一骑暴烈的红鬃烈马正奋蹄乍鬃，驮着一位骣骑①的素衣少女在广阔无垠地草原上任意奔驰。那红鬃烈马时而跃上高坎，时而腾下荒坡，时而蹿越壕沟，时而冲刺沙丘。红鬃烈马越跑越远了，渐渐地，由真切变得模糊，由影子变成了质点，最后，连这小小的质点也从地平线上消失了。过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那个质点又慢慢地从远处另一个地方出现，起初，只有米粒大小，向这边缓缓移动，慢慢地，变成了拳头大，之后，又逐渐地现出了马的轮廓，变成了影子。过了有半袋烟的功夫，模糊之中，隐隐约约可以辨识出红马素衣，慢慢地可以看到了那素衣少女的头脸，她正俯首低胸，不断地拍打着红鬃烈马的臀腰。红鬃烈马翻蹄亮掌，喷尾乍鬃，驰兴正酣。那情景，直把多尔衮和追来的人看得伸颈乍舌，目瞪口呆。
红鬃烈马在草原上足足奔驰了一个时辰，才返身回到了驯兽场，布木布泰见红鬃烈马气喘吁吁，汗水涔涔，口中不断地打着响鼻，在场地上停了下来。
驯顺野马，必须手段强硬，激、降、叱、哄，一气呵成，方能挫其斗志，逼其就范。设若环节中断，就会前功尽弃，困难重重。”布木布泰心中早就背熟了驯马经。她猛一咬牙，两腿一夹马肚，一手紧挽马鬃，一手成拳，狠击马背。红鬃烈马被逼策着又驱驰起来。它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又回到了场地上。多尔衮和马倌们呼喊着策马奔来，想将布木布泰接下，谁知，布木布泰却趁机夺过一名马倌的缏子，对着红鬃烈马一顿猛抽，红鬃烈马哪里受过这等鞭策，又发疯般向宽广辽阔的草原上闯去。
又过了约莫有一个时辰，红鬃烈马才神情疲惫地缓驰而来，任布木布泰踢它、踹它，它也只是喷着响鼻，原地打转。
布木布泰见红鬃烈马驯服了，才心惊胆颤而又得意洋洋地跃下马背。
莽古斯王爷以手捻须，颔首微笑。
察哈尔的使臣面如霜色，闭口不言了。
这时，野猪场地上一片欢腾，又有人出场了。众人纷纷聚拢过去。布木布泰回首一望，心中不禁猛地一惊，颤声道：
“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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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滚甲野猪
这头野猪貌似平常，其实并不一般。它肩高二尺，身长五尺，体形魁梧，凶猛彪悍。两颗獠牙，突兀而出，森锐可怖。一对小眼，眯眯缝缝，阴险狡诈。
多尔衮站立圈外，脚踩“丁八”①，弯弓搭箭，瞄准野猪。
野猪仍蹲藏在山石的缝隙间，眯缝着双眼，漫不经心地环视着周围的人群。多尔衮手指一松，雕翎箭带着一股哨音直射野猪。奇怪的是，当箭枝即将接近野猪的时候，突然，箭头偏离了方向，死蛇一般一头扎向下面的岩石，紧紧地贴在石山之上。他一连射了五支，均是如此。
多尔衮犯疑了，两天来，人们射向野猪的箭枝均是到了野猪近前就偏离方向，这是缘何？莫非这头野猪真的沾上了什么仙气？
多尔衮放下弓箭，将它挂在乌龙驹的马鞍桥上，又顺手从马鞍桥边取出长刀。他左手持刀，右手食指、中指在刀锋上荡了荡，心说：我就不信这套邪！
多尔衮握刀上前，*着野猪。野猪不急不恼，尽管是上窜下跳，但总不离石山三五尺远。试探之中，多尔衮开始有些觉察，他感到，自己每每接近石山时，就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长刀“夺”向石山，这股力量神秘莫测，力大无比。
石山上，堆放着钢叉、钢刀、弯刀、长枪、长矛等十几把兵刃。这些兵刃，都是两天来与野猪较量的猎户、猎手们失手的兵器。这些兵器，与其说是堆放着，倒不如说是粘贴在石山上，情形奇怪极了。
野猪就在兵刃旁看守着，谁也无法接近。
这个石山，其形状大小类似于一座假山，它由大大小小百十多块岩石组成。整个石山有如一个巨大的蜂窝，里面充满了多条通道、缝隙和洞穴。平时，野猪就隐身在洞穴或缝隙内，也有时会蹲踞在“山顶”上，观风…望。
多尔衮感悟到，问题就在山石上，如果山石没有“鬼”，林丹汗为何千里迢迢将巨石随同野猪一起运来，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多尔衮退后两步，将右手食指含在嘴里，他仰天一望，猛一啸叫，一只硕大的草原神雕从天而降。
——那是多尔衮的金雕。
金雕从半空中飞将下来，落在多尔衮的肩上，多尔衮扭面向它咕哝几句，金雕便又振翅飞上天空。
围观的人们不明究竟。野猪又跳到山顶上观赏风景。
金雕在人们的头顶上缓缓盘旋，几个盘旋之后，突然，它一个俯冲，急速向蹲踞山顶的野猪扑去。野猪见状不妙，车转身形，急忙逃跑。可是，此刻为时已晚，金雕已然近身，只见它探出一只粗壮有力的锐爪，稳稳地攫住了野猪的颈项，四只尖利的指勾，深深地刺进野猪的颈项。另一只利爪悬空，只等野猪回头，一下抓瞎它的眼睛。
野猪被抓了个猝防不及，返身逃跑，但并不回头。不料，慌乱之中，一脚踩空，野猪带着金雕跟头把式地从山上滚落下来。多尔衮拽步上前，举刀就砍，一个“力劈华山”，砍向野猪，耳轮中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多尔衮的长刀一下砍在野猪的腰身，只见这头野猪，鳞斑甲块飞崩四溅，它闷亨一声，被砍倒在地，猛不丁，它又翻身爬起，呲牙瞪眼向多尔衮扑来。
——这头野猪竟然毫发未损！
此时，野猪*大发，它大吼一声，不顾金雕袭顶的危险，忍着剧痛，将头一低，挺起獠牙，顶着金雕闪电般向多尔衮豁去。多尔衮挥刀意欲再砍，无奈，怕伤及猪头上的金雕，他一个“蛟龙摆尾”，闪在一旁，躲过野猪一袭。不料，因靠近石山，长刀猛地吸向石山，多尔衮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拽了个趔趄，长刀险些失手。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一个“狮子大甩头”，闪身一蹿，三步两步跳出圈外。
野猪头顶金雕，一路狂逃，向山上的岩缝逸去。
金雕，又叫金鹰、洁白雕、老雕。金雕是一种留鸟，全世界共分化为五个亚种，我国有两个亚种，其中加拿大亚种分布于内蒙古东北部、黑龙江、吉林、辽宁等地，属于形体较大的猛禽，主要捕食大型的鸟类和中小型兽类，所食鸟类有赤麻鸭、斑头雁、鱼鸥、雁鸭类、雉鸡、雪鸡，兽类有松鼠、岩羊幼仔、狍子、鹿、山羊、狐狸、旱獭、藏原羚、野鼠、野兔、黄鼬、藏狐等，有时也捕食家畜和家禽。金雕的腿上全部披有羽毛，脚是三趾向前，一趾朝后，趾上都长着锐如狮虎的又粗又长的角质利爪，内趾和后趾上的爪更为锐利。抓获猎物时，它的爪能够像利刃一样同时刺进猎物的要害部位，撕裂皮肉，扯破血管，甚至扭断猎物的脖子。巨大的翅膀也是它的有力武器之一，有时一翅扇将过去，就可以将猎物击倒在地。经过训练的金雕，可以在草原上长距离地追逐狼，等狼疲惫不堪时，一爪抓住其脖颈，一爪抓住其眼睛，使狼丧失反抗的能力，然后将其啄食。多尔衮的金雕，就是这样的猛禽。
野猪跳上石山，它不钻大洞，专拣窄小的岩石缝隙，左拐右突，窜来窜去。金雕的两只翅膀，伸展开来，足有半丈，在两侧的山石上“啪啪啪”地刮来刮去，两只翅膀被山石都刮破了皮，丝丝鲜血渗透出来，血迹斑斑，翅膀上的翎毛，被刮得有如雪片一般，纷纷下落。金雕只等野猪回头，抓瞎它的眼睛，可是，这头野猪拚死不回头，俯首钻隙，弄得金雕无从下手，无可奈何，它才抽出利爪，飞出洞隙，遗憾地飞向天空。
这是一头身经百战的野猪，的确身手不凡，竟然躲过多尔衮、金雕的联合攻击。
——好狡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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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丁八：古代射箭时两脚的站立姿势为“丁不丁，八不八”，习惯称 “丁八”。
二 奇兽弄崇
多尔衮站在圈外，好生纳闷：自己的这口长刀，不说吹毛利断，削铁如泥，但斩兵斩将，却也锋利无比，今天，缘何在这头野猪的身上失去了威力？多尔衮狐疑满腹，这才运目将野猪仔细观瞧，只见它体表光滑坚硬，鬃毛坚挺，胸腹板结，如披鳞甲。多尔衮明白了，这不是一般的野猪，而是一头啸傲山林的滚甲野猪。
野猪成年之后，为了争夺配偶，公猪之间往往会发生激战，胜利者取得*权，失败者落荒而逃。野猪交战的武器就是长长的獠牙。
家猪，由野猪驯化而来，经过千百万年的进化，在形体和牙齿结构上与野猪已有很大的区别。家猪獠牙长约寸许，头部的长度和体重仅占全身的十分之一左右，而野猪就不同了，野猪獠牙粗壮尖锐，足有二三尺长，从猪嘴两侧探出口外。而野猪的头部，硕大而又高耸，长度和体重大约占整个身体的二分之一，这也是野猪为了适应生存长期进化的结果。
野猪的牙齿锋利无比，不亚于金梭长矛。为了防止在激战中被刺伤，平日里，在松林中，野猪往往把身上蹭满松脂，然后再来到沙滩，滚上沙粒，如此反复多次，在身体表面结成一层厚厚的硬壳，将自己周身保护起来，这样的硬壳，如同铠甲，这样的野猪就叫滚甲野猪。野猪有了滚甲可以掩护身体，在激战中就会免受创伤。滚甲野猪非同一般，很难对付。这样坚硬的滚甲，野猪的獠牙刺不透，一般猎户的弓箭、刀枪更不在话下，所以，在人们与野猪的对峙中，野猪便是“刀枪不入”了。刚才多尔衮一刀砍在野猪身上，磷甲飞迸，砍掉的就是野猪身上松脂泥沙混合成的厚厚的甲壳。
至于石山，多尔衮就费解了。来自石山的那股神秘的无形的力量，也许是山石为精灵所变，或山石附上了某种灵物，显魂作崇吧。
其实，石山上岩石的主要成分是磁铁，巨大的岩块对钢铁制成的兵器有强大的吸引力，因为这样的岩石在自然界中存在较少，在古代，不为一般人所了解，所以，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迷信的古人往往把它看成是某种灵物。
多尔衮大战野猪，第二个回合失败了。
野猪幽幽地躲在洞穴中，坚壁不出。多尔衮持刀上前，只要一靠近石山，长刀便被山石吸引，亦无法靠近。金雕在天空中左右盘旋，因场地狭小，对野猪也莫可奈何。
多尔衮大战滚甲猪，一时陷入了僵局。
布木布泰站在人群中，看着多尔衮进退两难的窘状，心中不禁暗暗着急，该当如何是好？
“收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前点四十九盏明灯，一心只为酬三顾 ；取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里变金木土爻神卦，水面偏能用火攻。”不知不觉间，布木布泰顺口溜出了一幅对联，这幅对联是后人对诸葛亮一生的评价。“……水面偏能用火攻……”，她反复默默念叨着，同时，她也想起来了，《三国演义》中，诸葛亮为破袭曹操水军，采用了火攻，如今对付石山上的野猪，能否也用火攻呢？
想到此，她拨开人群，来到多尔衮跟前，对多尔衮悄悄说：“十四爷，火攻！”
多尔衮站在石山前，正绞着脑汁，寻思良策，听了布木布泰一句话，他突然茅塞顿开。多尔衮眼睛一亮，大声道：“对，有了！”说完，撤转身形，翻身上马，拨开人群，向莽古斯王爷的营盘驰去。
人们不知怎么回事，看看远去得多尔衮，又看看山上的野猪，咳声叹气。
滚甲野猪见天上不见了金雕的影子，不一会儿，便又小心地盘踞在山顶上。
时间不大，多尔衮带来了一队人马，他们拨开人群来到场地上，旗兵们迅速燃起了两堆篝火，把一根一丈来长、胳膊粗的松木杠两头横搭在火堆上，木杠两端迅速被篝火引燃。
多尔衮重新拿起雕弓，从箭囊里抽出一只响箭，引燃火信，开弓便射，响箭被石山吸引，在据野猪不远处“砰”然炸开，火花四溅，吓的野猪一跳三尺高，险些从山顶上摔将下来。紧接着，多尔衮左一支、右一支，一支接一支一连气向野猪射了十几只响箭，吓的野猪惊惊乍乍，躲躲闪闪，惊慌失措，魂魄不定。滚甲野猪被巨大的声响和耀眼的火花骇坏了。
紧接着，多尔衮又从马鞍桥上摘下一个革囊，打开，里面是百十多个拳头大小的黄纸包。他拾起纸包，将纸包一个个接连不断地掷向石山的各个角落。这些纸包，一经落地，便破裂散开，撒出一堆黑色的粉末来，不一会儿，石山上便东一堆、西一堆洒满了黑色的粉末，有几个纸包掷在野猪身上，野猪的身上、鬃毛里也撒上了许多粉末。
多尔衮紧了紧身腰，此时，松木杠的两端已是烈火熊熊。他稳定了一下心神，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抄起两头着火的松木杠，大吼一声，飞一般冲向石山，直奔洞穴中的滚甲野猪挺去。
滚甲野猪瑟缩在洞穴中，猛地，一个火团从股后岩石缝中突进，紧接着，洞穴内的黑色粉末猛地“呲呲呲”地燃烧起来，火光突起，明亮耀眼。滚甲野猪吓得“嗷——”地一声惊叫，一蹿多高，…着蹦旋风般地逃出洞穴。
原来，多尔衮投掷洞内的黑色粉末是火药。
滚甲野猪刚跑不远，猛地，一个火球从岩角探出，拦住去路，滚甲野猪又是一惊，抹头就跑。多尔衮紧抱松火杠，在野猪身后，穷追不舍。野猪逃上了一处绝壁，无路可走，它猛一调头，瞪着一对布满血丝的小红眼，挺起一对獠牙，向多尔衮刺来。多尔衮并不闪避，他舞动火杠，有如流星，在野猪的眼前挥来砸去，一些火星迸溅到野猪身上，猪身、猪鬃里的火药立刻被引燃，只听“刺啦啦——”一阵声响，野猪身上立时火团燃烧，火星四迸，滚甲野猪弄了个野火烧身，又是一个蹦高，一失足，带着一身烟火从岩壁上摔下去了。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猪鬃、猪皮烧焦的糊臭气味。
多尔衮舞动着火杠又追了下去。
三 魔兽遭伏
此时，野猪沉不住气了，它的心理防线开始动摇。滚甲野猪慌不择路，满山乱跑，多尔衮的火棍在后步步紧逼，不多时，岩缝隙、岩石上的火药被火星引燃，“噼里啪啦” 一阵燃烧，烧得滚甲野猪晕头转向，东躲西逃。
蓦地，金雕猛然斜刺里飞出，闪电般扑向野猪，一爪抓在它的耳际，野猪恼羞成怒，慌乱中，它失去理智，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吼叫着回头一击，金雕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这次，被金雕逮了个正着，它的另一支利爪瞬间出击，一下抓在野猪的右眼上，只听滚甲野猪“嗷”的一声嚎叫，它的右眼立时被金雕抓瞎，眼球碎裂，顿时鲜血淋漓。跳起身将后背向岩石撞去，金雕早已看透了滚甲野猪的用意，于是，撒开双爪，振翅离去。
滚甲野猪嚎叫着满山乱颠，多尔衮的大火杠时不时地砸在它的身上，滚甲野猪失去了往日的威风，战法完全乱了套，东一头，西一头，满山乱撞。
金雕看准一个机会，展开巨翅，又从野猪身后飞来。一下扇中它的身体，滚甲野猪“叽里咕噜”从山上摔下，滚落在地，同时，一柄双股钢叉也被它从山上刮落下来，落在地上。多尔衮横握火杠，一个“大鹏展翅”，从高高的石山上跳将下来，火杠“砰”的一声，又砸在滚甲野猪身上。
俗话说：受伤的野猪猛于虎。滚甲野猪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此时，它拼命了。只见它一抖身，张牙舞爪向多尔衮扑来，多尔衮将火杠向前一探，滚甲野猪竟然不避不闪，“嗖”地一口叼住火杠，猛一甩头，将多尔衮手中的火杠猛然夺出，“啪”地摔在一旁。多尔衮火杠脱手，被野猪拽了一个趔趄，站立不稳。滚甲野猪瞎着一只眼，呲着獠牙急速向多尔衮刺来，多尔衮躲闪不及，一个飞跃凌空跳起，不料，野猪竟然更速，它一个紧跟，两根细长的獠牙“嗖——”的一下刺进了多尔衮的裆部。
“啊——”，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片惊叹声。
“天哪——”，布木布泰惊慌得闭上了眼睛，眼泪顿时滚了出来。
多尔衮只觉裆下一凉，浑身上下立时惊出一身的冷汗。此时他发现，自己现在正不偏不倚地坐骑在野猪长长的獠牙上。
——滚甲野猪的两颗獠牙险些刺中自己的肚腹，光景只在寸许之间。
慌忙中，多尔衮的两只手扶住滚甲野猪的双额，野猪被金雕抓瞎的眼球烂兮兮地掉坠下来，丝丝络络，在多尔衮的鼻前晃来晃去，脏乎乎的猪脸、臭烘烘的喷气，使得多尔衮的胃囊一缩，险些呕吐出来。
多尔衮俯身猪鼻上，滚甲野猪用巨大的獠牙挑着他。滚甲野猪用力向上猛一甩头，“嗖——”的一声，将多尔衮高高地甩上天空。多尔衮在空中连续翻了几个筋斗，摔在地上。
滚甲野猪毫不怠慢，扭胯返身向多尔衮扑来，多尔衮一个“鲤鱼打挺”挺身站起，顺手操起横躺在地的那柄双股钢叉。滚甲野猪一刺不中，便张开血盆大口，飞跳袭来。多尔衮觑得准确，手握钢叉，向前奋力一挺，只听“咔嚓——”一声，双股钢叉从滚甲野猪的巨嘴穿入，透颅穿出。借助野猪腾跃的力量，多尔衮将钢叉顺力一挑，将滚甲野猪挑在半空。滚甲野猪被多尔衮轮着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半圆，然后，“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剧烈地抽搐着、颤抖着。多尔衮趁势又补上两叉，不消一刻，滚甲野猪便挺腿毙命了。
“萨哈达——”“萨哈达——”“萨哈达——”①场地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人们把多尔衮抬起来，一次又一次地将它抛向空中。
布木布泰喜极而泣。
林丹汗的使者大惊失色，目瞪口呆。
观望台上，察哈尔的使者依旧狂傲*，口中狡辩道：“这次不算，你们使用了火药。”
王爷：“你们可以远携神山，我们就不可是用火药？事到如今，汝竟反悔？”
使者：“不是我们反悔，是尔等违规。”
皇太极一见察哈尔使者狂傲无理，不禁心中大怒，拍案而起：“尔等挑衅在先，妄言在后，言而无信，着实可恼。来人。”说着，一队巴牙喇兵②执刀上前，使者抽刀意欲反抗，不等他刀出鞘，两名巴牙喇兵上前一下便将他逼住，下了兵刃。一名刀斧手手起刀落，“刷刷”两刀将其双耳斩下，疼得他“嗷”地一声抱头大叫，顿时血流满面。
皇太极：“你们旧恶未了，又挑新衅。回去告诉你们的林丹汗，就说科尔沁是大金国的科尔沁，休做痴心妄想。如若尔等再生事端，我八旗兵马就将踏平你们的察哈尔！”
察哈尔使者再也不敢狂傲了，他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带着他的人马，回察哈尔向林丹汗复命去了。
草原上欢腾一片，人们将多尔衮、布木布泰双双围住，载歌载舞，庆祝胜利。
草原上，那达慕大会又重新开始，继续进行。摔跤、骑马、射箭，十分热闹。
人们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赛场上。
四 敖包相会
谁也没有注意，黄骠马、紫龙驹悄悄地离开了人群，并辔向草原的西北方向的敖包山驶去。
蒙古人认为自然界的山水，草木等万物都有神灵，他们为了表达对万物神灵的崇拜和感恩，在高山丘陵，森林莽原，江河溪流边堆垒敖包进行祭祀．敖包大多是人们用石头堆砌而成，有很多敖包是牧人们积年累月慢慢地堆砌起来的。草原上的敖包通常是在高山或丘陵上之上，称其为敖包山或敖包丘。
敖包的形式：一般为一层圆锥形实心塔，这种敖包大多是些小敖包；也有堆垒成二至四层重叠形圆锥实心塔的大敖包．一个地方的敖包的数目也不同，有单独的一个敖包，也有一个中心大敖包周围有数量不等的小敖包组成的敖包群．敖包顶端插旗杆（也有做苏鲁锭的），从上挂下数条彩旗，一般为红，黄，白，蓝，绿五个颜色的旗．旗杆周围插上大量树枝，上边挂着白色、蓝色的哈达。
这是一个堆垒四层重叠形圆锥实心塔的大敖包，敖包顶端插着一根高大的苏鲁锭，十六条经绳遍布四周，上面挂满了各色彩旗。旗杆周围的树枝上，悬挂着大大小小十几条哈达。
“这就是敖包？”多尔衮望着眼前的包丘问。
“对，这就是我们蒙古族的敖包，它是我们神明的象征。”布木布泰解释道。
布木布泰围绕敖包从左向右转了三圈，并从脚下捡起一块石头往敖包上一放，然后双手合十，默默祷告。
布木布泰许愿完毕，多尔衮走上前去，悄悄问：“你许的什么愿？”
“此为天机，不可泄漏。你也可去许个愿。”布木布泰道。
多尔衮仿效布木布泰的样子，从左向右转了三圈，捡了一块石头放在上面，双手合十，在敖包前也默默地许了个愿。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远处，西辽河澎湃的流水声，轰隆隆传来，在落日余晖的草原上显得更为雄壮。
多尔衮席坐在草地上，慨叹道：“真没想到，那些猛烈的草原汉子们没能驯服的烈马，倒叫你这小小的格格给驯服了，真是不可思议。……你哪来的那么大本事？”
布木布泰脸一红，悄然道：“我哪有那样的本事啊，还不是师傅，如果不是师傅传我功法，莫说驯它，就是胯它，也是休想。”
“你师傅传给你什么功法，这么厉害？”
“嘘——，保密。”布木布泰小声神秘道。
“真没想到，你师傅还有这般能为。……哎，你告诉我火攻，莫不也是你师傅的主意？”
“也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多尔衮听得一头雾水。
“平日里师傅勤教我汉学，给我讲授《三国演义》，危急时刻，我忽然就想起‘诸葛亮借东风’的故事，我这才想起火攻的。”
“‘诸葛亮借东风’，借得可是风，可没说借火啊？”多尔衮愕然道。
布木布泰喷笑了，说：“《三国演义》第四十九回《七星坛诸葛祭风 三江口周瑜纵火》中，吴蜀联军为破曹操水军，诸葛孔明曾给周瑜密书十六个字：欲破曹公，宜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故事说的是孙刘两家想破曹操水兵，他们采用的是火攻的战策，要想火攻，就的借用风力，曹兵在长江北岸，吴蜀联兵在长江南岸，可当时刮得是西北风，风向正好相反，于是，诸葛亮登坛做法，借来了东风，才能够使用火攻。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才有赤壁大战火烧战船的故事。”
“呃，《三国演义》点子可真不少哇，要不父汗怎么那么喜欢《三国演义》呢。哎，格格，《三国演义》说没说林丹汗带来的神山附的是什么神？”
布木布泰一脸茫然：“不曾听说。”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布木布泰、多尔衮二人说说笑笑返回了营盘。
夜幕降临了，营盘四周点起了团团篝火，篝火旁边摆放着一个个长条桌子，上面摆放着香喷喷、热气腾腾的手扒羊肉，招待来自远方的贵客。莽古斯王爷、皇太极、多尔衮等人围在一个木桌旁，大口大口品尝着草原佳肴。
手扒羊肉，蒙古语称“布和力麻哈”。 手扒肉是草原上蒙古、鄂温克、达翰尔、鄂伦春等游牧、狩猎民族千百年来的传统食品。手扒肉的作法是选用膘肥肉嫩的小口羊一只，先拔去胸口近腹部毛，后用刀割开二寸左右的直口，将手顺口伸入胸腔内，摸着大动脉将其掐断，使羊血都流聚在胸腔和腹腔内，谓之“陶心法”。这种杀羊法优于“抹脖杀羊法”，即羊血除散在腔内一部分外，还有少部分浸在肉里，使羊肉呈粉红色，煮出来味道鲜美，易于消化，羊肉干净无损。然后剥去皮，切除头蹄，除净内脏和腔血，切除腹部软肉。并按羊各关节，将全羊带骨制成数十块，放入不加盐和其他佐料的白水锅内，用大火保持原汁原味，适当控制火候。只要肉已变色，用刀割开，肉里微有血丝即捞出，装盘上席。
大家围坐在木桌旁，皇太极、多尔衮一手握刀，一手拿肉，用刀割、卡、挖、剔，将一脔脔羊肉送入嘴里，手扒肉鲜而不膻，肥而不腻，甚为好吃。
酉时，晚餐完毕，在布木布泰的带领下，一群蒙古少男少女身着节日的盛装，在篝火旁唱着歌、跳着舞。布木布泰的舞姿，婆娑俏丽，娉婷多姿，袅袅轻柔、酣畅淋漓。博得了人们一阵阵的喝彩声，把多尔衮的眼睛都给看直了。
“真是一个草原圣女！”多尔衮不禁心中赞羡道。
牧民们弹奏着悠扬的马头琴，给古老的草原的夜晚又添上了一笔韵谧的色彩。
“嗒嗒嗒┅┅”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自西向东、由远而近地向这边传来，不多一会儿，只见一匹白色的草原快马陡然间撕开夜幕，闯进人们的视野，马背上伏着一个千总摸样的人，那匹马已然电驰，可那名千总仍然不断地挥动皮鞭猛抽在马背上，那匹快马径直向莽古斯王爷的宫帐旋去。
时间不大，只听草原上各处画角声声，警号长鸣，人们立时整束行囊奔向自己的营盘。
多尔衮也即刻向皇太极的大帐奔去。
喧闹、安详的草原之夜一下子变得紧张肃然。
布木布泰静静地站在草原上，微风轻轻地拂动着她那一袭净洁的素衫素裙，一堆篝火在她身子左侧一丈来远处，燃得正旺，篝火闪烁着簇簇红艳的火苗，映红了布木布泰俏丽的脸庞。她翘首西望，神色凝重，口中默默道：
“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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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萨哈达：蒙语：最勇敢的猎人。
②巴牙喇兵：满语：护卫。
一 草原风云
蒙古是亚洲东北部一个高原地区的泛称，它包括中国的内蒙古和新疆的一部分、蒙古国、以及俄罗斯的部分区域。大约在旧石器时代，人类就开始在这片广袤的地区繁衍生息。匈奴、汉族、鲜卑等民族都曾在此留下过活动的足迹。
蒙古族形成于公元8世纪，据说其祖先是鲜卑柔然的后代室韦。
十三世纪上半叶，铁木真击败劲敌乃蛮部，统一了蒙古，成立“大蒙古国”，蒙古诸部向铁木真上尊号“成吉思汗”。之后，其孙忽必烈统一中国，建立元朝政权并四处出征。元朝政权在历代大汗的努力下，蒙古发展成为横跨欧亚大陆的蒙古帝国，达到鼎盛时期。
十四世纪下半叶，元朝的首都大都被朱元璋的大明军攻下之后，蒙古人退居塞外，在蒙古地区维持北元政权，与明朝敌对。
1603年，蒙古布延薛禅汗去世，次年由他的长孙林丹汗继位。
林丹汗即位后，在巴林部境内的阿巴噶哈喇山修建了瓦察尔图察汉浩特作为整个蒙古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为了有效地控制蒙古各部和巩固汗权，林丹汗以察哈尔部为基础，直接控制了内喀尔喀巴林、札鲁特、巴岳特、乌齐叶特、弘吉剌特等五部，同时也遥控了蒙古其他各部。
科尔沁①部是蒙古族的一支，姓博尔济吉特氏②，他们世代生活在富饶辽阔的科尔沁大草原上，过着自由自在、纵横天际、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这里地处嫩江流域，清澈的江水浇灌着富饶的草原，肥沃的土地养育着剽悍的民族。科尔沁草原东连神奇葱茏、沃野莽莽的白山黑水，西部和北部是绵亘千里的兴安岭山地，南与大明朝的辽东相接、和辽河平原相邻。兴安岭森林中无尽的宝藏、嫩江两岸肥美的水草滋润着得天独厚的科尔沁。
明朝万历年间，努尔哈赤十三副遗甲起兵，建州女真迅速从东北地区崛起，统一了女真各部。努尔哈赤于1616年在赫图阿拉即汗位，国号曰 “金”，史称“后金”。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的战争，势力不断加强，引起蒙古的注意。
科尔沁部东邻女真族，西邻林丹汗统治的北元政权，面临双重压力，同时也成了女真政权和北元政权双方争取的对象。北元政权面对东部女真族的迅速崛起，忧心重重，想通过联合与女真政权相邻的科尔沁部来完成其铲除女真政权这个心头之患；女真政权也想通过联合科尔沁部来控制整个蒙古地区，进而统一中国。
最初科尔沁部倒向北元政权，成了北元政权的合作伙伴。在明万历二十一年，蒙古族以叶赫部为首的扈伦四部与科尔沁等五部共同结成联军，向以努尔哈赤为首的建州女真发起了进攻。历史上称为“九部联军伐州”。
但是由于努尔哈赤的英勇善战，用兵神速。他亲督大军，最后战胜了蒙古九部联军，并俘获了科尔沁部首领翁果岱（科右中旗始祖）、莽古思（科左中旗始祖）兄弟二人和另外一个科尔沁首领明安（科左后旗始祖）。
努尔哈赤在战胜了蒙古九部联军之后，为了摆脱与明朝、蒙古两面作战的不利局面，也积极缓和与科尔沁部蒙古的关系，他首先将俘虏的翁果岱、莽古思、明安及其部众放归科尔沁部，以显其宽仁和博大的政治胸怀，之后便与科尔沁王公互通婚姻，成了儿女亲家，从此科尔沁部与建州女真便被捆绑在一辆战车上。
林丹汗不甘心失去原本属于自己的这块肥肉， 几次对科尔沁发动战争，掳掠牲畜和人口，造成科尔沁部落生活动荡。
今年夏季，林丹汗再一次发动战争，兵分两路，出动三万人马，*科尔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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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科尔沁的名称由来已久，早在东汉末年和西晋时期，中原内地的人们就称居住在科尔沁草原中部的人为“火儿慎”人。
“火儿慎”是鲜卑语，汉译多为音译:好儿趁、豁尔臣、胡洛真、火儿赤、火尔慎等。其大意是“带弓箭的人们”；也有人把它译成“射雕英雄”、“挎箭的卫队”或“弓箭手”、“神射手”、“射雕手”、“善射的人”、“箭筒士”；中原人把世居东北地区的少数民族称为“好儿趁人”，意思是他们是英雄的“射雕人”。
科尔沁一词最初只是一个英雄称号，并不是部落的名称，更不是地名。
②博尔济吉特氏：即孛儿支斤，在蒙古王公世袭中，这是元太祖成吉思汗的姓氏。其直系后裔多分居于东至吉林、西抵贺兰山、南倚长城、北界黼海的大漠南蒙古地区。
二 谶言隐隐
通往通辽、科尔沁左翼的大路上，成群结队地向东走着逃难的人群，这些人大多是在珠日河草原和阿鲁科尔沁方向放盘的牧民。一辆辆古老的的勒勒车上满载着条木椽子、哈那①、围毡、毯子、鬃毛绳、干牛粪、奶桶和各色炊饮器具等。车队漫漫，犹如一条长龙，不见首尾。那吱吱嘎嘎的车轮滚动的声音，和着人们苍凉的吆喝声，听起来令人烦躁不安。孩子、妇女和老人顶着骄阳坐在车上，金灿灿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男人们赶着牛车，小子、羊倌、马倌们则在宽敞的草地上驱赶着牛羊，流水般地向东行进。偶然间，从远远的西边传来一两声的大炮声，更加重了人们的霜容。
察哈尔军队突进科尔沁，仅仅两三天功夫，就抢走了上万只牛羊，杀害了三四百口人，虽然昨天皇太极和赛桑贝勒率领科尔沁大军出兵迎战了，可兵家之战，胜负实难逆料。不过，从铺天盖地的难民纷纷转场的情况来看，胜算的把握似乎不大。
一层战争的阴霾浓浓地笼罩在科尔沁草原的上空。
早晨，布木布泰照例早早起来，寅时一刻，准时来到野鸭泡子的习拳场地，按照师傅的吩咐，她先练习一遍绵拳，再演习一遍太极剑，之后便是马术技击。布木布泰演练的马术技击，是野鹤将中原的太极剑法和蒙古的马术搏击揉和在一起，形成的一套独特的“马上太极剑”，当然，这套剑法主要突出的是太极剑的灵动性。
布木布泰将今天的所有功课演习完毕，天光已经渐亮。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衣衫，她的额头上布满了涔涔汗珠。
“师傅呢？”
往日，野鹤师傅总是准时前来监督自己习功，今天已经演习完毕，师傅仍未露面，她不觉感到奇怪。于是，她策马来到师傅的蒙古博前，向内喊了几句，无人应声，接着，她便挑开门帘走了进去。布木布泰在蒙古博里环视一遭，不见师傅踪影，她转身欲出，忽地发现师傅的书桌上平平展展地铺着一张生宣纸②，上面用颜体③蝇头小楷写着几行字。她再一细看，认出那是一幅卦爻呈象④。只见上面标注着：
丙申月 戊丑日
（寅木破） (午未空)
地 水 师
（归魂卦）
应 、、 父母 酉金 朱雀
、、 兄弟 亥水 青龙
х 官鬼 丑土化午火妻财（空） 玄武
世 、、 妻财 午火 （空） *
、 官鬼 辰土 腾蛇
、、 子孙 寅木 （破） 勾陈
布木布泰明白了：师傅在给人算卦。他在给谁算卦，算的是什么呢，——人呢？
她正疑惑间，只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接着门帘一挑，野鹤师傅进来了。
“师傅。”布木布泰礼貌地行了一礼。
野鹤：“你不温习功课，来此做甚？”
布木布泰小声道：“功课已经习毕，不见师傅，学生特此来寻。”
野鹤默视着布木布泰，半天没有言语。然后，走到书箱跟前，倒腾起来。
布木布泰正等师傅责备，不料，师傅却从自己的书箱里拿出一口宝剑，把它放在书桌上，说：
“格格，如今你的剑法已很精进，凭你的本事，应该护身有余。师傅现有一口宝剑，今天特赠于你。你耍耍看。”
布木布泰不明就理，推辞道：“师傅已赠我一剑，配备在身，学生岂能无厌，再受师恩？”
“哎——，格格此言差矣。为师先前赠你之剑，适用习练，如今这口宝剑，可消不测。”
“……”布木布泰面现惊异，大惑不解。
野鹤：“你看，这是一口龙泉宝剑。”
布木布泰 ：“龙泉宝剑？”
野鹤：“对，龙泉宝剑。”
布木布泰：“何谓龙泉宝剑？”
于是，野鹤便向布木布泰介绍起龙泉宝剑和这口宝剑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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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哈那：网状编壁。
②宣纸：书画专用纸张，分生宣纸、熟宣纸两种。生宣纸适于书法和写意画，熟宣纸适于工笔画。
③颜体：颜体楷书，行以篆籀之笔，*雄浑，结体宽博，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创立者颜真卿（709-785年），唐代中期杰出书法家，他创立的“颜体”楷书与赵孟…、柳公权、欧阳询并称“楷书四大家”。和柳公权并称：“颜筋柳骨”。
④卦爻呈象：周易占卜的书写格式及内容
三 龙泉宝剑
“中原浙江龙泉县生产的龙泉剑，史称龙泉宝剑。相传创始于春秋战国时代，至今已有二千六百多年历史。龙渊剑是龙泉剑最初的名字。据传有一次欧冶子汲水淬剑，忽然出现了“五色龙纹”，七星斗像，人们就将铸剑的地方称为“龙渊”，把剑称为“龙渊剑”。至唐代因避高祖李渊讳，便把“渊”字改成“泉”字。
铸剑大师欧冶子是福建闽侯人，他铸造刀剑的技艺，闻名遐迩。为了给勾践铸剑，他来到龙泉。在瓯越之地的秦溪山，欧冶子发现了他苦苦找寻的铁砂矿。之后，秦溪山就成了他的铸剑基地。
龙泉剑坚韧、锋利，刚柔并寓，能伸能曲，可舞可刺。从原料到成品，须经炼、锻、铲、锉、刻花、嵌铜、冷锻、淬火和磨等二十几道主要工序。
这口宝剑，长三尺，宽二寸，刃薄页厚，虽历经千年，却仍可吹毫立断。”
“历经千年？……怎生到你手中？” 布木布泰 惊异得张大了眼睛。
野鹤：“嘉靖元年①，有人从古墓中盗得这口宝剑，并仗剑作恶，被我师傅孙道子所制，得到这口宝剑。二十年后，我的师傅又将它传授于我，我一直保留在身。……而今为师传授于你，平时可以镇邪，紧要时尔可防身。”
布木布泰坚辞道：“君子不夺人之爱，此剑乃师傅爱物，学生断不能受。”
野鹤：“人因宝剑三分壮，宝剑因人壮三分。此剑与你用处更大。”
布木布泰：“小女子拥此利剑有何用途？”
野鹤面容凛肃，他双手平端宝剑，走到布木布泰面前，以不容置疑的口气，一字一顿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格格受剑！”
布木布泰闹不懂师傅的意思，但又推之不妥，于是，她怀着莫可奈何的复杂心情，眼睛盯着师傅，双手举过鬓额，慢慢地跪接下去。
野鹤郑重地将龙泉宝剑放在布木布泰的手心，再三叮嘱道：
“此物乃剑中之宝，正可增道，邪则罹灾，望尔籍此以养德。切记：勿持之以为恶。”
布木布泰神色凝重，庄严地点了点头。
今天，是一个大晴天，正是晒牛粪干的好日子。牛粪干，是生活在蒙古草原上人们的必要燃料。平时大家煮茶、做酸奶、蒸饭、烤牛羊肉，都离不了它。苏茉尔正在门前翻晒着稀牛粪，见格格骑着黄裳回来了。赶紧上前迎了上去，接过格格手里的牦牛缰绳，将黄裳拴在蒙古博前的拴马桩上。
布木布泰手拿宝剑向自己的小蒙古博走去，苏茉尔赶过来，象往常一样，伸手去接格格手中的宝剑，她的手还未挨着宝剑，格格却用手一挡，小声道：“别碰。”然后，心事重重地顾自向布力玛额吉②的博前走去。
“格格今天是怎么啦？”苏茉尔站在一旁很是纳闷。
布力玛额吉正在煮着奶茶，蒙古博里到处弥漫着奶茶的香味。布木布泰走进博里与额吉打过招呼，然后轻轻地坐在牛毛毡上，端起一杯奶茶，品了起来。
“木布泰，你说怪不怪。”额吉一边往火塘里填着牛粪干，一边跟女儿叨咕道。
布木布泰默不作声，忽闪着大眼睛，静静地听着。
额吉向女儿面前端过一盘奶酪。罐里的奶茶在通红的牛粪干火苗的炙烤下，冒着白丝丝的蒸汽，翻腾地开着。
额吉：“今天一大早，你的野鹤师傅就来拜访你玛珐，说这两天可能要发生不测之事，让王爷速调军队，早作准备。”
“什么不测之事？”布木布泰忙问。
额吉：“要么怎么说是怪事呢？要发生什么事，他又不说。”
布木布泰：“是不是要跟察哈尔开战了？”
额吉：“你阿玛带兵已经西征，第二拨儿也已上去了，说不定早就开战了，还用他说？”
布木布泰自言自语道：“那要发生什么事呢？”
额吉：“要么咋说呢？——神兮兮的。真是怪事。”
布木布泰默默不语。
布力玛额吉端着茶果慢慢走到布木布泰跟前，附在她的耳边小声猜测道：
“——你师傅怕是犯神经了吧？”
布木布泰怔大双睛。
本来，她想把野鹤师傅今天早晨给她授剑的事情说与额吉，可一听额吉说师父是犯神经，她又犹豫了：接受一个犯神经的人的宝物，岂不被人笑话！干脆，不说了，把宝剑退还师傅，省得传出去，有人磨牙。
想到这里，布木布泰释然了。她站起身，向母亲告别，然后一溜小跑儿地向野鸭泡子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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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嘉靖元年：明世宗朱厚… 的年号，公元1522年。
②额吉：蒙古人对母亲的称呼。
四 马鸣萧萧
由于西部战事吃紧，莽古斯王爷又调集一万部队驰援征战在珠日河方向的皇太极。这样，大后方通辽地区莽古斯王爷的老营，就显得有些空虚了。为了充实老营的力量，莽古斯王爷不得不将负责看管军马的二百名士兵，换成三百名童子军。
为了西征，多尔衮抢着要去打仗，因为他年纪小，又是老憨王努尔哈赤的心肝宝贝，哲哲公主怕他有个闪失不好交待，所以，她硬是把多尔衮从马上给拽了下来，就因为这事，多尔衮跟四嫂还闹起了别扭。正好，负责看管军马的童子军，一时找不到一个得力的头目，又因为这批军马主要是送给老憨王的礼物，准备皇太极回辽阳时带走，于是，他便临时给多尔衮安排了一个职务，让多尔衮做童子军的主事，——他很乐意接受，这样，既消了多尔衮的气，又解决了童子军暂无头目的问题，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军马场大概有两千多匹上等科尔沁战马，这两天，从珠日河方向转场过来的马群中，好马也不下两、三千匹。因为这里远离战区，水草丰美，相对来说比较安全，所以，天鹅湖附近就成了牛群、羊群、马群的临时避难所。
军马场位于天鹅湖东北方向、方圆大约五、六十里的一个绿色大盆地里。盆地东方的远山，重重叠叠，层层浪浪，有如滚滚波涛，翻卷着向大兴安岭的余脉涌去。在大盆地的北半边，矗立着几座翠绿的山峰，那些山峰，山头浑圆，坡势较缓，远远望去，仿佛一盘被谁用嫩绿的草汁浸透了的大馒头。
一条标准的蒙古草原小凉河，从盆地东北馒头山地的山谷里缓缓流出，开始，小凉河还算平直，可它一经流到盆地底部的草原上，便立即大摇大摆地扭捏起来，形成了一连串的河湾河套。每一曲河湾河套，都软软地弯成一个马蹄形的小半圆或大半圆，恰似一个个开了口的银项圈，被谁丢在了草滩里。小凉河越绕越圆，越绕越长，谁知，它竟不留恋草滩，而是欢欢喜喜、尥着蹶子地跑到了盆地中央的一汪蓝湖里去了。
盆地的西南方，在天鹅湖附近，有一片白色的蒙古博群落，这些蒙古博，每两三座组成一个浩特，散散落落分布在小凉河旁边的高冈沙地上。——这就是负责护卫军马的童子军营盘。湛蓝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朵大朵的白云。高高的蓝天白云下，奔跑着成千上万的牛儿、羊儿和马儿。这些草原的天之骄子啊，在无边无际、绿草如茵的碧毯上，自由驰骋，任意东西。
“ 驾——”
多尔衮在乌克善的陪同下，并驾齐驱，来到军马场正式走马上任。他们刚刚来到五棵松下的蒙古博前，就见从东边的草滩上推推搡搡地来了两个人，并且一边走一边大声吵吵着。
“走，找人评理去，看这小马驹子该不该归我？”一个气呼呼说。
“‘老道老道，谁捡谁要’，跑我马群里的就该归我，找谁评理，我也不怕。”另一个嬉皮笑脸道。
“走！”
“走哇，谁怕谁呀！”
说着说着，二人便拉拉扯扯地来到多尔衮、乌克善的马前。
“吁——”
多尔衮、乌克善二人同时勒住了马缰。
“你们两个大呼小叫，不去放马，纠缠什么？”乌克善大声训斥道。
“贝子爷，你来得正好，你就给我们断断，那匹小红马驹子到底应该给谁？”其中的一个紧嘴子道。
乌克善：“什么红马驹子绿马驹子的，怎么回事，慢慢说。”
“小红马驹子在我马群里，就是我的，他非冲我要。”紧嘴子抢言道。
“那小红马驹子前两天在我马群里，今天跑散了，…到他马群里，他就不给我了。”另一个慢条斯理分辨道。
乌克善：“你们俩儿说的是啥，我没听明白。”
“……”紧嘴子又欲抢言。
乌克善一摆手，止住了他，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汉名叫马大山，我的蒙古名字叫阿尔斯楞。”紧嘴子道。
乌克善：“哦，你是从中原配过来的流人①吧？”
阿尔斯楞：“不，我不是流人，我爸爸是流人。”
乌克善：“废话，那不一样么？”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乌克善用马鞭指着另一个人道。
“他叫巴吐吉拉嘎热。”阿尔斯楞抢言道。
乌克善：“‘河边无青草，何需多嘴驴’，——谁问你呢？一边待着去。”
阿尔斯楞后撤一步。
乌克善放开马缰策前一步，向另一个人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巴吐吉拉嘎热。”
“什么？巴—吐—吉—拉—嘎—热。”
“ 对，我就叫巴吐吉拉嘎热。”
“巴吐吉拉嘎热，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蹩嘴呢？” 乌克善默默地重复了三遍，才算勉强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
乌克善：“巴吐吉拉嘎热，你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天前，不知是谁丢了一匹小红马驹，来到了我的马群里，今天早晨，它又跑到阿尔斯楞的马群里，我向他要，他不给我，还说‘老道老道，谁捡谁要’。” 巴吐吉拉嘎热委屈得要哭了。
乌克善把持不住，“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
多尔衮好玩儿地看着两人。
乌克善：“阿尔斯楞，你再说说，是怎么回事？”
阿尔斯楞赶紧摆划着手说：“今天早晨，有一匹红马驹子来到我的马群，他硬说是他的。那小红马驹子根本就不是他的，不知是谁丢的。跑到你群里就是你的，跑到我群里就是我的。常言说得好‘老道老道，谁捡谁要。’”
乌克善：“是什么样的小红马驹子值得你俩儿争得这么面红耳赤的？”
“咴——”
几个人正说着，从小凉河东边的草地上，突然传来一阵雏驹嘶鸣的声音，那声音奶声奶气、嫩稚幼雅、圆润饱满、高亢嘹亮。多尔衮听后，心中不由得一惊，他由那穿云裂空、气贯长虹的嘶鸣声中，听出了那准是一匹奋发昂扬、出凡拔俗的小儿马③。
“你听——”
“你看——”
巴吐吉拉嘎热和阿尔斯楞同时向东边一指道。
顺着二人的手指方向，多尔衮和乌克善转眼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一匹火炭般颜色的小红马正在纵情奔驰。这匹小红马年龄大约在半岁至一岁之间，全身上下，通体红毛，油光闪闪，锃锃发亮。一对朗目，宛若镶嵌着的一对琥珀，润洁无尘而又精光闪闪。马首俊俏秀丽，容资焕发，里里外外，透发着一股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小红马肚圆、腿长、腰细、蹄硕，身体结构比例匀称，那娇巧玲珑的身架骨增之一分则嫌长，减之一忽则嫌短，单从身架上来看，就知它就是一匹纯纯粹粹的良马坯子。
小红马转了个圈儿，突地向这边奔驰而来。只见它四蹄踏起，来如疾风，去似闪电，仿佛腾云驾雾；昂首束耳，翻蹄亮掌，喷尾乍鬃，势如天马行空。那姿势，真是轻灵矫健，潇洒飘逸，亘古难寻，美哉至极！
“好马，好马，好马！”乌克善在马上颠着屁股拍着巴掌连连大声叫好。
多尔衮目送着渐渐远去的小红马，半天收不回目光，心中默默道：
跨灶②，跨灶，龙吟虎啸！
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给看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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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流人：古代流放、发配到边疆地区的犯人，或为生活所迫逃荒的人。
②跨灶：《相马经》上的术语。马前蹄有空处叫做灶门，所以前蹄在地上踏的痕迹叫做灶。马行走时后蹄落下去超过前蹄痕迹，叫做跨灶。
③小儿马：小公马。
一 痴心贪念
“小红马是我的。”
“不是你的，是我的！”
“是我的！”
“是我的——”
……
阿尔斯楞和巴吐吉拉嘎热又大声争执起来。
“大胆！在客人面前争争吵吵，无规无矩，成何体统！”乌克善厉声喝住了他们。
巴吐吉拉嘎热禁口，阿尔斯楞吐了一下舌头，向他扮了一个鬼脸，也不言语了。
“驾——”
乌克善打马前驱，领着多尔衮向前面不远处蒙古博群落走去。
“哎哎哎哎——，贝子爷，您先别走哇，这小红马到底归谁，你还没有给我们断呢？”
阿尔斯楞和巴吐吉拉嘎热二人双双上前拦住乌克善的坐骑，异口同声道。
这匹小红马到底断给谁，该怎样断？乌克善犯难了。
“不如让他们两个比武，谁赢断给谁。”多尔衮出主意道。
蒙古草原上的人们推崇尚武精神，自古以来大人都鼓励孩子摔跤、射箭、打狼、掏狼窝、驯烈马等，用此来锻炼自己的意志，强化生存本领。遇到一些难以决断的事情时，人们往往以比武的形式一决胜负，解决问题。——这是蒙古大草原上古老的游牧民族约定成俗的一种生活习惯。
“摔跤？——射箭？”乌克善寻思道。
其实，乌克善也喜欢上了这匹小红马，他打算今天就把它带走，但当着大家的面又不好明说。最好想出一种办法，同时难住二人，那时，自己就好办了。然而，无论摔跤、射箭还是别的什么比武形式，都会有一胜一负，达不到自己的目的。想个什么样的办法，能够同时难住二人，又能名正言顺地得到小红马，做到两全其美呢？乌克善搜肠刮肚地思索着办法。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叫五棵松。五棵松，是个地方名，位于天鹅湖的北部。因为这里有一片区域，猛不丁地冒出一座小山包，山包的岩石缝隙间，两高三矮，并肩耸立起五棵高大挺拔的红松，故此，人们管这里就叫做五棵松。
五棵松的西北角，有一片由榆树、槐树、桦树、松树、柏树、水曲柳和其它小型灌木丛组成的阔叶落叶、针叶混交林，微风一吹，树叶“哗哗”作响。这时，从林子里骑着马走出两位十岁左右的蒙古小姑娘，两条猎犬紧随其后。吴克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道：
“好吧，我来给你们断断。”
阿尔斯楞和巴吐吉拉嘎热都兴高采烈地竖着耳朵听着。
乌克善用手向西北方向一指道：“你们俩儿看见没有——”
阿尔斯楞和巴吐吉拉嘎热同时扭脸向西北方向望去。
乌克善：“——从老林子那边过来了两位骑马的小姑娘……”
“她们俩儿是谁？”阿尔斯楞问。
“我哪知道她们是谁？”乌克善立眼横了他一句。
吴克善接着说：“听着，你们两个，无论是谁，只要是能够把那两位小姑娘给逗乐啦……”
“——小红马驹子就给谁。” 阿尔斯楞摇头晃脑接茬道。
“你狗掀门帘——露尖嘴，不说话恐怕把你当哑巴卖喽吧。你怎么这么抢话啦！”乌克善瞪了阿尔斯楞一眼，呲了他一顿。
“你们两个，听着，无论是谁，只要是能够把那两位小姑娘都给逗乐啦，这匹小红马就给谁。”吴克善继续说。
“太好啦，太好啦！” 阿尔斯楞高兴得拍着巴掌蹦起来，脸上耀着光，溢着彩。
巴吐吉拉嘎热眨巴了几下眼，没应声。
乌克善望着阿尔斯楞猴钻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又说道：
“……别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还有哪？” 阿尔斯楞一怔。
乌克善用眼角瞥了阿尔斯楞一眼，慢言细语道：
“……把她们俩儿都给逗乐啦，这是第一步，然后，还有第二步，第二步，第二步……”吴克善边说边想。
“还有第二步？” 阿尔斯楞和巴吐吉拉嘎热同时张大了眼睛。
“对，还有第二步，第二步——，第二步就是：还得让她们乐着骂你！”
吴克善真佩服自己：我他嘛儿地真聪明，脑筋一转，怎么就想出了一个这么好的金点子，我真是个天才!嗯，——纯天才！
“什么，还得乐着骂我？！” 阿尔斯楞和巴吐吉拉嘎热被惊得同时张大了嘴巴。
“对，还得乐着骂你。”吴克善得意洋洋地重复着。
“这可不好办了。” 阿尔斯楞蔫了，脸上现出了难色。巴吐吉拉嘎热干脆一脸忧郁。
“第三步——”乌克善故意拉着长音道。
“什么，还有第三步？” 阿尔斯楞晃了晃身子，来来回回打了两个趔趄。
“对，还有第三步。”乌克善对二人又是吊胃口又是施加压力。
“第三步是啥？”阿尔斯楞和巴吐吉拉嘎热二人巴望着眼、咧张着苦嘴紧张地问。
“这第三步嘛——”乌克善故意卖着关子。
阿尔斯楞和巴吐吉拉嘎热二人旱鸭子似地抻长了脖子听着下文。
乌克善慢慢悠悠、颤颤巍巍地继续将他的金点子发扬光大。
“这第三步嘛——，就是：还得让这两位姑娘乐着、追着打你！”
“啊？！”
阿尔斯楞拽着巴吐吉拉嘎热一屁股就仰跌到草地上，翻了两个滚儿。
乌克善和多尔衮在马上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阿尔斯楞哭丧着脸，在草地上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对乌克善说道。
“贝子爷，这小红马你还打算叫我们要不要哇？”
乌克善心中说道：当然不叫你们要啦，我还想要呢。我要打算给你们还给你们出难题？他见二人怯阵了，喜出望外。三言两语，兵不血刃，小红马就到手了，乌克善心花怒放，喜笑颜开。但话还不能挑明了，于是，他又顺水推舟道：
“这么说，小红马你们两个都不打算要啦？”
阿尔斯楞耳朵上沾了两片粉红色的石竹子花瓣儿，绷簧似地一下子从草地上弹了起来，蹦到乌克善马前，摆动着手，一连声地说。
“不不不不……贝子爷……贝子爷……我要……啊……我要……”
“你要？”
“我要。”
“你真要？！”
“我真要。”
“你肯定要？”
“我肯定要！”
乌克善再三询问，阿尔斯楞是再三肯定。
麻啦个巴子的，我还想要呢，你咋儿不让着我呢？——你他妈的，真不懂事！ 你个臭小子，不长眼，还敢跟我抢小红马？你瞅着，我非给你出出难题，拾掇拾掇你不可。乌克善心中暗暗骂道，但表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满面春风、和颜悦色地对阿尔斯楞说：
“那好，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就得按照我说的话去办。”
“行，我一定按贝子爷的吩咐去做。” 阿尔斯楞推心置腹、满脸堆笑地答应道。
乌克善睥睨①着他，慢慢腾腾，逐字逐句地强调说：
“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就一定要按照这三个步骤办。”
“哪三个步骤？”
“这三个步骤分别是：第一步：先把这两个姑娘都给逗乐啦。明白吗？”
“明白。”
“第二步：再让这两个姑娘乐着骂你。知道不？”
“知道。”
“第三步：还得让这两个姑娘乐着、追着打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以上这三个步骤你都记住了么？”
“记住了。”
“好！”
乌克善进一步提醒、狡黠地说：
“如果你把这件事按照这三个步骤都办妥了，小红马就归你，如果这三个步骤中有一步没办到，……嘿嘿——，那还用说呀？”
“——小红马就归您。” 阿尔斯楞一推手，接着话茬说。
“哎，对了。”乌克善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口答应便承认下来，话音未落，他马上就发现自己错了，急忙改口道：“——啊不，放肆，你敢说我？我有你那么贪心嘛？我是你那样的人嘛？——啊？”乌克善又承认又否认，又掩饰又斥责，一时显得有些语无伦次，阴阳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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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睥睨：音：pì nì。眼睛斜着看。
二 怪行赌马
二 怪行赌马
为了遮臊儿漫过话茬，他赶紧又接着快问：
“巴吐吉拉嘎热，你呢？”
“我不要了。” 巴吐吉拉嘎热很明智，知难而退。
阿尔斯楞胜利似地瞧了巴吐吉拉嘎热一眼。
“傻小子，真不知趣。” 巴吐吉拉嘎热心中却暗暗数落着阿尔斯楞。
“我就不信难不倒你，我看你咋办，有啥法？”乌克善冷眼旁观，心里默默道。
多尔衮端坐马上，唇角现出了一丝淡淡的讽意。
“怎么办呢？”阿尔斯楞的心里开始敲小鼓了。要吧，条件真高、真难，太苛刻啦。不要吧？到了手的小红马再让给别人，简直就是剜却心头之肉。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阿尔斯楞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在草地上低着头、背着手、蹙着眉、嘟着嘴，耷拉着眼皮，心里翻江倒海般地琢磨着点子，抖搂着一腔的心肝肚肺想着对付的办法。
阿尔斯楞低着头想着主意。说着说着，两位小姑娘骑着马就来到了近前，马脖子底下的銮铃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那响声一下一下敲击着阿尔斯楞的心。眼看着两位小姑娘的马就要过去了，阿尔斯楞仍然没有想出一个好主意。正在这时，小姑娘们的两条猎犬跑了过来，阿尔斯楞眼睛一亮，心里顿时来了个主意。“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到葫芦洒不了油。为了得到小红马，干脆，我豁出去了！” 阿尔斯楞心里想着，脚上三步换作两步“刷刷刷”，跨到两条猎狗跟前，叉开两腿伸出胳膊就将两条猎狗双双拦住。猎狗和猎狗的主人同时一怔，停住了脚步。就在这一瞬间，只见阿尔斯楞“扑通”一声给两条猎狗跪下了，不由分说，弯下身腰“咕咚咕咚”地就磕起了响头，并且一边磕一边粗声大嗓地说：
“爸爸呀，爸爸呀，我的亲爸爸呀，你可来啦，我想死你们啦——”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阿尔斯楞怪异的举动惊呆了，两条大猎狗也同时向后闪了好几步，冲着阿尔斯楞“汪汪汪”地直叫唤，好像在说：认错人了，认错人了，我们不是你爸爸，我们不是你爸爸。
“爸爸呀，爸爸呀，我的亲爸爸呀，你可来啦，我想死你们啦——”
阿尔斯楞磕头虫似地，连连磕着响头，还一连串地大声呼叫着“爸爸”。他的额头被草地上嫩绿的草汁染得绿汪汪一片，鼻子尖上、眼睫毛上、鬓角边上粘上了好几片长长的大草叶。
一个大活人，楞是给狗下跪磕头叫爸爸，太不可思议啦！
马上的两位小姑娘起初还是一怔，接着，便被阿尔斯楞滑稽的行为逗乐了。
“傻小子——”
“白痴——”
两位小姑娘互相笑着说。
“爸爸呀，爸爸呀，我的亲爸爸呀，你可来啦，我想死你们啦——”
阿尔斯楞又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身子一弓一弓地，头磕得更欢了。两条大猎狗却被阿尔斯楞给磕跑了。
“哈哈哈哈……”两位小姑娘忍俊不住，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那朗朗的笑声如铃儿一般，荡起层层涟漪，随着阵阵清风，一波一波地向碧绿的草原深处漾去。
多尔衮也被阿尔斯楞怪异滑稽的举动逗笑了。
乌克善是又气又乐。他气的是阿尔斯楞硬是想出了对付他的法子，而乐的是他可笑的行为。
巴吐吉拉嘎热是又气又乐再加恨。他恨他太给马倌们丢人现眼了。
两条猎狗跑了，阿尔斯楞追着猎狗给它们磕头叫“爸爸”。
两位小姑娘在马上被阿尔斯楞逗得敞声大笑，抱鞍抚肚，乐得是前仰后合，笑声不止，连眼泪都流出来了。马鞭也不知何时乐得丢到了地上。
两个小姑娘伏着马鞍笑了好一阵，才滚鞍下马去取马鞭。突然，阿尔斯楞站起身，猛地来到两个小姑娘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两手拄地，鸡啄米似地磕起了头。一边磕一边大声叫道：
“妈妈呀，妈妈呀，我的亲妈妈呀，你们可来了，你们想死我啦——”
两个小姑娘起初还是笑，阿尔斯楞一句一句“妈妈”地叫着，这时她们才醒过神来：管狗叫爸爸，管自己叫妈妈，嗯？——这不是骂人么？两个小姑娘顿时敛住笑容，其中年纪大一点的杏眼圆睁，怒声喝问：
“你是谁家混小子，无缘无故为何骂人！”
阿尔斯楞根本不理她的茬，他继续磕着头，一口一个“妈”地叫着。
“妈妈呀，妈妈呀，我的亲妈妈呀，你们可来了，你们想死我啦——”
一条大猎狗又踅了过来。
阿尔斯楞对着猎狗“嘭”地磕了一个响头，又响亮地叫了一声“爸爸”；紧接着一旋身，跪在小姑娘脚前，又“嘭”地磕了一个响头，对着小姑娘响亮地叫了一声“妈妈”。
“你不当人我们还当人呢！”
“——什么东西！”
阿尔斯楞再一次对着猎狗“嘭”地磕一个响头，响亮地叫了一声“爸爸呀”，紧接着一旋身，对着小姑娘，又“嘭”地一个响头，响亮地叫一声“妈妈呀”。
多尔衮、乌克善和巴吐吉拉嘎热在一旁被逗得再一次哈哈大笑。
这下，姑娘们不干了，她们娇颜变色，怒骂连声。
“——好哇，你也太欺负人了！”
“龙梅，上，咱俩儿炮制炮制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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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炮制：本意是用中草药原料制成药物的过程。
此处为北方方言：收拾的意思。
三 洋相五棵松
两位小姑娘舞动着马鞭就朝阿尔斯楞的身上抽去。
阿尔斯楞被抽得抱着脑袋“嗷嗷”直叫唤，爬起来就跑，两位小姑娘停下手来，并未追赶。阿尔斯楞见她们不追了，又跪在一条猎狗跟前，对着两位小姑娘又是比划又是喊：“爸爸呀，爸爸呀，我妈她打我啦，你也不管管？”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我看你是作死，存心找抽！”
“——走，再打他去！”
两位姑娘不由分说，追上前去，搂头就打，阿尔斯楞三下两下一划拉，就把两位姑娘的马鞭夺在手中，揽在怀里。然后顺势匍匐在草地上，两个姑娘又是气又是乐，抿着小嘴“咯儿咯儿”乐一阵，再嘟儿着小嘴，“丢儿丢儿”骂一阵。
“妈妈，妈妈，你们乐啥呢？” 阿尔斯楞装疯卖傻道。
“你真是打不疼！”
“妹妹，咱们接着揍！”
“——对，接着揍！”
阿尔斯楞爬起来就跑，大个姑娘追上去揪住他的袍褂把他一轮，阿尔斯楞就势在草地上翻腾几个滚，出着洋相趴在地上，小个姑娘飞身跨在阿尔斯楞身上，轮拳便砸，阿尔斯楞还左一声 “爸爸”右一声 “妈妈”地叫着，大个姑娘亦不解气，追上前去，也骑在阿尔斯楞身上，挥动拳头，在他身上一阵猛砸。
阿尔斯楞爬起来，在前面乍乍呼呼、狼狼狈狈地扭着腰肢，边跑边叫边引逗；两位小姑娘在后边娇喘吁吁、奋力追赶，边追边打边笑骂。
多尔衮在马上乐得东倒西歪，直不起腰。乌克善被乐得跌下马来，躺在草地上直打滚。巴吐吉拉嘎热乐得捂着肚子，两手轮换着、指点着骂他“好丢人”“好没脸”“你真是光着屁股推碾子——转着圈地现眼”。
五棵松前的草地上笑骂声声，热闹闹的一片。
“——贝子爷，你看清楚了没有，她们可是让我逗得又乐又骂又追着打，符合条件呗？”
阿尔斯楞捂着脑袋在前边跑，时不时地假装跌上一、两个跟头，一边装疯卖傻，让姑娘们骑着乐着骂一阵打一阵，一边询问着乌克善。
“……符合……，……符合……”
乌克善在草地上乐得打着滚，说话都不连贯了。
“——贝子爷，小红马是我的了呗？”
阿尔斯楞在姑娘们雨点般的拳头下抬起头来询问乌克善。
“……是你的啦！……是你的啦！”
乌克善滚在草地上歪着头，咧着嘴，捂着肚子弓着腰，“扑哧”“扑哧” 连连笑着答应着。
姑娘们粉拳不止，接二连三地落在阿尔斯楞的头上、背上和肩上。
“小红马驹子都是我的了，你们还打啥，嗯？还有完没完？——都给我住手！”
阿尔斯楞弓起腰身，一下子将两个小姑娘掀翻在遍布石竹花的草地上，绷着脸蛋子厉声训斥着。
“嘻嘻嘻嘻——”两位小姑娘感到很好笑。
“——再乐！”
阿尔斯楞又横她们一句。
两个小姑娘这时才看出了点门道：“哦，闹了半天，你不傻呀！敢情你是在拿着我们当猴耍呀！”这一回，两个小姑娘可真不干了，她们哭着喊着一、 二、三地飞着扑上前去，一边一个，把阿尔斯楞夹在当中，摁弯他的腰，逮哪儿打哪，好一阵地踢打裂拧扇，擂踹咬…挠。小个姑娘逮着了阿尔斯楞的脸，硬是来了一阵没头没脑地猛…①。
——这回可来真的啦！
阿尔斯楞坐坐实实地挨了一顿胖揍。
阿尔斯楞猝不及防，被打得是抱头鼠窜。他跑了好长一段路，才逃到一块长满青蒿的高冈沙地上，抹了一把涔儿涔儿流着血的、被小姑娘挠了八百二十条的萝卜丝的大花瓜脸，掐着腰，对着两位小姑娘横眉立目蛮横道：
“你们再打，再打我踹死你们！——不要脸!”
两个小姑娘被惹翻了，她们不依不饶，俩人哭着喊着，翻跟头打把式地跳上去，蹦着高地扑打阿尔斯楞。这一回阿尔斯楞不再躲闪了，他挥拳跺脚，和两个小姑娘扭打在一起。
“——不好啦，不好了，快拉架，快拉架，玩笑开大了，要出事！”
多尔衮嚷嚷着领着乌克善、巴吐吉拉嘎热 一窝蜂地赶紧跑过去快点劝架，谁知，两个小姑娘急眼了，任是三人怎样拉扯也撕扯不开，结果，六个人哭着喊着扭打成一团，乱成一锅粥。
——————————
①…：kuaǐ 方言：挠，用指甲抓。
四 神秘女人
“嗒嗒嗒嗒……”一阵马蹄声响，从老林子后边跑过来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马上端坐着一位蒙古族中年妇女，在这位中年妇女的马鞍鞒上，一边一个地悬挂着两柄巨大的镔铁倭瓜锤。她见这边有人打架，便急急忙忙打马奔了过来。
“我的妈呀，你可来了，我们叫人欺负啦——”
“妈呀——，我们姐俩儿吃亏啦——”
两个小姑娘见来了仗势家子，于是，便停住了手，跟头趔趄、东倒西歪地飘到中年妇女跟前，泥一般一下子瘫软在长满野花的草地上，大泪小泪、长泪短泪、抽抽噎噎、带泣带诉地向母亲告状。
那妇女一见自己的一双娇女哀哀哭泣，涕泗滂沱，衣衫不整，披头散发，顿时胸膛起伏，怒火中烧。只见她甩头振颈，横眉立目，咬牙切齿，竹筒倒豆子、连珠炮似地、猪爷爷狗奶奶地来了一通贼辣辣的臭骂：
“好哇，你们四个王八犊子、蚂蚁羔子、小猴崽子、兔子小子、虾米伢子、骆驼孙子、挨千刀的、没脸没皮没血筋的混账玩艺，麻拉巴子的小公蛋子们，着实可恼，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的女儿。你妈那个大下巴颏子、你奶奶那个臭纂儿①，你爸爸那个歪鞋壳嘞、你姑奶奶那个大岭沟，你姥姥那个破三角眼、你爷爷那根烂尾巴②根子的！——你瞅着，我非扒你们皮不可！”
说着，便张牙舞爪地飞马来到众人跟前。
——哇，可了不得啦，来了一只母老虎！
阿尔斯楞、乌克善一见姑娘的母亲来了，情知理亏，转过身子拔腿就跑。多尔衮、巴吐吉拉嘎热 还想跟那女人说明原委，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女人两腿一夹马肚，双脚一踹马蹬，小肚子一碰铁过粱，人往前倾，马往前窜，那匹高大神俊的枣红马风一般地袭了过来。没容他二人跑上几步，神秘女人便老鹰抓小鸡一般，一手一个将阿尔斯楞和乌克善拎了起来，然后，调转马头，将二人向站立一旁的多尔衮、巴吐吉拉嘎热“嗖——”的一声望空掷去。多尔衮、巴吐吉拉嘎热怕乌克善、阿尔斯楞摔坏筋骨，连忙举手迎接，就在这一刹那，那女人飞驰而至，离四人还有七、八尺的距离，就见她“呼 ——”地一声飞离马鞍，阔展双臂，巨鹰一般掠了过来。多尔衮四人忙成一团，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身子猛地被人一揪，耳旁风声一掠，四个人便“乒乒乓乓”、“叽哩咕噜”地如瓦匠砌墙一般，被人罗压罗地垛在一起，码成了一堵人墙。
巴吐吉拉嘎热被压在最下面，多尔衮第二，乌克善第三，阿尔斯楞在最上面。
阿尔斯楞感到身子一沉，喘不过起来，他抬头一看，原来那个母老虎似的神秘女人就盘腿打坐在自己身上。
多尔衮身上也有一、二百斤的力量，若在平时，身上压着四、五个人，他算不上费多大力气，就能将他们掀翻。今天，任是他如何用力拱钻，怎奈如蚍蜉③撼树一般，上面纹丝不动。
多尔衮猜不透，在这个神秘的女人身上，不知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功力。
阿尔斯楞忽觉身子一沉，又忽觉身子一飘，不知怎地他已经横卧在那女人的怀里，神秘女人的两只手抓在他的身上，他的感觉那好像那不是人手，而如鹰爪一般，那“爪子”上不知凝聚着多少钢筋铁骨般的力量。
“哧啦——”
只听布匹被撕扯的声音，响声过后，阿尔斯楞只觉上身一爽，再一细看，膀子上的衣服全都成了碎片。阿尔斯楞惊恐万分，他不知道这个神秘女人想干什么，他望着神秘女人那张目光阴鸷而又神情暗淡的脸，心里开始哆嗦了。
“哧啦——”
又是几声响，他感觉下身一凉，闪目一瞧，呀，下身的袍裤也变成了碎片，自己露出了光溜溜、白生生的屁股。阿尔斯楞害怕了。“不是打发我去见长生天吧”，他情不自禁地浑身上下颤抖起来。
阿尔斯楞的下身，只剩下裤头这块*布了，他面现恐惧，惊怵的目光流露出几分哀怜的神色，口里嘴巴豆子似的“好大姐、好大妈、好大婶、好大娘、好奶奶、好姥姥、好老太太”地央求着，唯恐她再扯碎自己身上最后的那片*布。
然而，任是阿尔斯楞怎样央求，那个神秘女人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见她目光凝滞，霜容满面，右手“唰——”地一下，迅速向阿尔斯楞的下身掏去。
“啊——”
阿尔斯楞大叫一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①纂儿：古代妇女梳在头后边的发髻。
②尾巴：北方方言：发音：以巴。
③蚍蜉：音：皮伏。大蚂蚁。
一 大漠妖女
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一个大小伙子，被一个女人抓住进行裸辱①，真要是那样的话，那才叫真正的丢人现“眼儿”呢。你可知道，在古代大草原上，如果发生这种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一辈子的耻辱，不仅自己脸面无光，就连后世儿孙也跟着蒙羞，真的还不如死了得好。
阿尔斯楞见神秘女人阴沉着脸，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干什么，他见她扬起“爪子”向自己的下身掏来，浑身上下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不由自主地两腿一夹，使劲地缩着脖儿，扭歪着身子，佝偻着腿，两手紧紧地把攥着自己卡裆里的零件，被惊吓地“啊——”地大叫一声。
神秘女人的右手 “唰” 地一下，插进阿尔斯楞的大腿缝隙，紧紧攫住了他的大腿根儿。
——阿尔斯楞觑着神秘女人那张面沉似水的脸，目光中现出了孤独无助的神色。
“哗棱棱棱——”
只听得一阵马挂銮铃的响声，紧接着，只见一匹黄骠快马飞驰而至。
“黄裳，格格救我——”
这一回，阿尔斯楞可捞着了一根救命稻草。
布木布泰翻身下马，来到那个女人面前，她睁开二目，把那女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打量个遍，心中止不住一阵狂跳，嘴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呀，大漠妖女！
——————
①裸辱：古代的一种刑罚。即将人衣服扒下，进行*侮辱。这是一种较为严重的刑罚。远远胜于鞭笞、杖责。
二 扒“皮”乌克善
布木布泰赶紧走上前去，询问道：
“大表姐，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大漠妖女并不答话，只用眼角扫了她一眼。
布木布泰看见被撕扯得*的阿尔斯楞躺在她的怀里，她的身子底下还压着多尔衮、乌克善和巴吐吉拉嘎热 ，布木布泰更是吃惊非小。
布木布泰：“大表姐，这是怎么回事？”
大漠妖女怒容满面：“你去问他——”
布木布泰转脸指点着喝问阿尔斯楞四人：“你们干什么啦，啊？怎么惹恼了大表姐？”
“我……我……” 阿尔斯楞嗫嚅了。
布木布泰转身一看伏在草地上泣涕涟涟的两个小女孩，似乎明白了已经发生了什么，于是，她赶紧“侄女长、侄女短”地叫着，搀扶起匍匐在花草地上的两个小女孩儿，又是给她们摩挲衣服，又是给她们擦拭着泪水。
“大表姐，不是我，……我没有……”
布木布泰赶紧转过身，不知何时，也不知怎么地阿尔斯楞和乌克善已经换了防！——光溜溜的阿尔斯楞被她垫到了屁股底下，乌克善却仰面朝天地躺在大漠妖女的怀里，嘴上正不停地辩解着、央求着。
“哧啦——”
不容争辩，乌克善宽大的蒙古袍褂立时变成了一堆碎片。
布木布泰紧张至极，急忙来到大漠妖女面前，连连赔礼道：
“大表姐，大表姐，咱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她们四个，都是咱们自家人。——这个是我哥哥乌克善，——那个是大金国老憨王的心肝宝贝十四爷——多尔衮。……您肩头上可以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大人大量，大人大量，您千万要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大表姐……大表姐……”
布木布泰又作揖又施礼，急切地央求着，不住闲地给大漠妖女拜年。然而，大漠妖女眼皮不抬，根本就不理布木布泰这个茬。
“哧拉——”
不问青红皂白，乌克善的袍裤又成了一堆碎片。随着一阵清风刮过，那一条条碎片慢慢地飘落在鲜花艳丽的草地上。
“大表姐，大表姐，你……”
布木布泰见哥哥乌克善也被撕扯得赤身*，顿时，惊得大张双眼，“咕咚” 一声跌坐在草地上，呆若木鸡。
乌克善赤条条地躺在大漠妖女的怀里，夹紧双腿，两手紧紧捂着卡裆，一动也不能动，只窘得他摇头乍舌，面红耳赤。
三 六亲不认
忽地，草地上仿佛刮了一团旋风，一眨眼，乌克善像变戏法似地、被大漠妖女不知怎地垫在身子下面，而巴吐吉拉嘎热却挣扎在她的怀里。
“大表姐，大表姐，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看在咱们是老亲的面上，您要手下留情啊!”布木布泰这时急坏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你说得到比唱得好。欺负我女时，他们看过谁的面？领过谁的情？”
大漠妖女头也不抬，忿忿地说着，她一伸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只听“哧啦——”一声，巴吐吉拉嘎热的上身衣服便被撕裂成片片布条，大漠妖女 张手一扬，布条随风飘散。
布木布泰：“大表姐，您消消气，饶了他吧，饶了他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说着，大漠妖女又伸手向巴吐吉拉嘎热的下身抓去，只听“哧啦——”一声，巴吐吉拉嘎热的蒙古袍也变成了碎条，——露出了一身的精肉。
“大表姐，你怎么能这样？”布木布泰惊问道。
“我不这样还怎样，难道说我的女儿就让他们这样白白欺负了不成？” 大漠妖女怒喝道。
忽地，草地上又刮了一阵风，太快了，根本就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巴吐吉拉嘎热就被垫在了她的身底下，多尔衮被她抓弄着挟持在怀里。
只几眨眼的功夫，三个大小伙子便被大漠妖女三下五除二地扒了“皮”。
大漠妖女的屁股底下压着被扒了 “皮”的、大鲵儿似的三人，怒气尤盛。
大漠妖女将多尔衮揽在怀里，正要开扒羞辱，多尔衮一下攥住了她的“爪子”，分辨道：
“放开我，我没有招惹你的女儿！”
大漠妖女：“该死，我都亲眼所见了，你竟还敢否认？”
说罢，便对着多尔衮当胸一抓。多尔衮在她的怀里来了一个侧身大滚翻，躲过了她凌厉的一袭。
“大表姐，大表姐。得罢手时且罢手，得饶人处且饶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罢手吧，您罢手吧——。大表姐——，大表姐——”布木布泰急得直转圈儿，抖着身子直搓手，声调都染上了哭腔。
“滚一边去。谁不知道，我是江湖上有名的六亲不认，何曾受过别人的乞求？” 大漠妖女声色俱厉，扬起 “爪子”就要动手。书包 网 bookbao.net 想看书来书包网
四 胡搅蛮缠
“大表姐，大表姐……”布木布泰不容细想，奋不顾身扑上前去，轻轻摁住大漠妖女的“爪子”，柔声道：“大表姐，您且慢动手，小妹有句话要对表姐烦言。”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大漠妖女不耐烦道。
“你收拾他三人，问题不要紧。可您怀中的这位，他不是一般人。”
“他是哪个？”
“他乃是当今大金国老憨王努尔哈赤的心肝宝贝，科尔沁皇亲贵婿皇太极的亲弟弟，——十四爷，多尔衮。”
“那又怎样？”
“他，可是关系着咱们科尔沁的命运，关乎着咱们大草原的前途啊！”
“此话怎讲？”
“想当初，九部联军伐满洲，古勒山一战，科尔沁明安贝勒和现如今的莽古斯王爷，战败生俘，可老憨王宽容大量，不计前嫌，竟将科尔沁战俘待为上宾，战后遣返，这才有了如今的科尔沁。”
“跟今天的事有何相干？”
“察哈尔林丹汗历来欺压科尔沁，老憨王帮衬科尔沁，科尔沁才得以摆脱林丹汗的凌辱。林丹汗对此怀恨在心，多次入侵科尔沁。科尔沁地广人稀，国力积弱，缺兵少将，每次，总是在紧要关头，老憨王兵发科尔沁，击败林丹汗。”
“他那是别有用心。”
“这几天，林丹汗又一次入侵科尔沁，科尔沁部民生灵涂炭，流离失所。老憨王的四贝勒、科尔沁的皇亲贵婿、我的姑父皇太极又领兵亲征迎战林丹汗……”
“你跟我说这事没用，爱战不战，关我屁事！”
“这些事情都说明大金国老憨王待咱们科尔沁有恩哪！”
“对你有恩对我没恩。”
“多尔衮受老憨王派遣，随哥哥皇太极到咱科尔沁来做客……”
“呀呀呸——，他哪是来做客，分明是来欺辱我们！”
“我没有欺负你们！”多尔衮争辩道。
“啪！”
大漠妖女闪电般抽了多尔衮一个嘴巴。
——多尔衮的脸上立时暄起了五条鲜明的“爪”痕。
布木布泰拦住多尔衮，示意他别再争吵。然后接着说。
“就算有错，大表姐您也应该看在老憨王的份儿上，看在我玛珐莽古斯王爷的份上，给多尔衮留点脸面，给老憨王留点脸面，给大金国和科尔沁都留点脸面哪！”
“我给别人留脸，别人谁给我留脸？”说着，她气冲牛斗，伸出 “爪子”又要动手。
布木布泰目送柔光，探出双手轻轻拦抚在大漠妖女的“爪”腕上：
“我就知道，大表姐准是在和我们闹着玩呢。”
大漠妖女：“滚一边去，谁跟你们闹着玩儿呢？”
五 多云转晴
布木布泰不动声色，笑容满面，和风细雨道：“草原南北，谁不知大表姐大人大量，谁不传大表姐心性慈善，谁不夸大表姐心胸宽广，谁不颂大表姐义勇双全……”
“嗯，这倒也是——”
大漠妖女放下了手，这才正眼瞧了布木布泰一下，得意地点了一下下巴颏，脸上怒容渐渐消退了些。
布木布泰见事情有了转机，趁热打铁，赶紧接着夸：
“大漠东西，大表姐您可以随便打听打听，谁不闻大表姐心胸如海，谁不讲大表姐义薄云天，谁不品大表姐仁义勇武，谁不赞大表姐您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
布木布泰一边夸着，一边赞许地冲大漠妖女挑出了大拇指。
“小小的人儿，你倒还挺会说话。”大漠妖女的脸上开始露出了笑容，变成多云转晴。
“大表姐，别的什么也不冲，就冲大家对您的评价，就冲您在大漠上的赫赫名望，您说，您能跟我们这些小孩子们计较嘛？”
“……”大漠妖女皱眉思索。
“大表姐，您法力无边，但是今天这件事，您肯定会不计前嫌，肯定会不究恩怨，肯定会高抬贵手，您肯定会对多尔衮宽容一、二，大量海涵。”
大漠妖女听了布木布泰的话，心里这个受用，感觉非常舒服，气也慢慢地消了，于是，她笑着说道：
“嗯，好吧，今天我不冲别的，就冲你刚才说的这番话……”
布木布泰就机顺水扬帆：“多尔衮，快点——”
多尔衮“嗖——”地翻身跃起，大漠妖女迅捷“唰——”地一 “爪”子，又把他狠狠摁下。
布木布泰惊异地：“怎么，大表姐？”
大漠妖女翻白着眼说：“我说放人了嘛？嗯?”
布木布泰：“是是是……，大表姐，您发话。”
大漠妖女撇着嘴、慢条斯理道：
“告诉你们吧，今天你们多亏是遇上了我，遇上了我这个性子温顺、通情达理、刀子嘴豆腐心、忠厚老实、好说话、不爱斤斤计较的人，若是换了别人，可省着饶了你们?”
布木布泰小心应承着：“是是是……，是是是……，大表姐，大表姐，那您看，多尔衮——”
“滚——吧！”
说着，大漠妖女“唰——”地一声将多尔衮甩了出去。多尔衮在半空中一连串地翻了四、五个空心筋斗，这才落在草地上。书包网 bookbao.net 想看书来书包网
六 反复无常
六 反复无常
布木布泰见多尔衮脱离了险境，心情立即宽松了许多，她弓下身腰，有礼有节地颤声邀请道：“大表姐，我们的毡房就在前面，今天，我做东，您做客，小表妹盼望着大表姐前来赏光。”
“算啦，我还有事，没空搭理你们。——再说，我真的要去了，还不吓死你们！——宝珠、龙梅，咱们走。”大漠妖女说着打个旋风站立起来，招呼着她的两个女儿，上马就走了。
乌克善、巴吐吉拉嘎热和阿尔斯楞三人光着身子，瑟缩着、打着堆儿地团在一起。
——可把这个难缠的疯魔给打发走了！
布木布泰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她望着渐渐远去的大漠妖女，欣幸万分。布木布泰抚摸着 “咚咚”狂跳不止的胸脯，额手相庆，高兴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大漠妖女驱马只驰出一箭之地，突然，她打了个转儿，又踅回来了。只见她纵马上前，来到多尔衮身边，不由分说，探出左“爪”，“啪——”地一声，当胸薅①住多尔衮。
大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布木布泰瞪大两眼：“大表姐，您、您这是……”
大漠妖女忿忿道：“你这个小蹄子，给我灌了半天迷魂汤，我险些上了你得当！”
布木布泰：“大表姐，您想干什么？”
大漠妖女：“我向来说话算话，我说了‘我非扒你们皮不可’，——那就得扒！我不能让江湖上的人，说我说话不算数！”
布木布泰：“你不是答应放了多尔衮了么？”
大漠妖女疯疯癫癫、粗声大嗓、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甩着头发，张着大嘴、可着劲儿地嚷道：
“——那话不算！”
说着，探出右“爪”，“唰——”地一下向多尔衮挠去。
————————
①薅：hão 方言：揪。
七 针锋相对
布木布泰不由自主地闪电般扑上前去，护住多尔衮，半央求半诘问道：“大表姐，您放了多尔衮吧，挺大的一个人，您……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呢？”
大漠妖女把眼一立，蛮横道：“不放，爱尔不尔。”
“当真不放？”
“当真不放！”
“果然不放？”
“果然不放！”
“肯定不放？”
“肯定——不放！”
布木布泰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片刻之后，她又振了振衣领，整了整帽子，理了理坠满缨络的小辫儿，紧了紧马蹄形的衣衫袖口，活动了几下手脚，目视大漠妖女，双手一抱拳，坚定沉稳地说：
“对不起，大表姐，小妹妹失礼了！”
大漠妖女看到布木布泰的举动，惊异得大张着嘴巴、眯着半拉眼珠子、歪着脖颈子、摇摆着蓬蓬松松的头、眨巴着疤瘌眼儿、嘴咧得瓢儿似的苦笑着，把布木布泰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半天，脸上布满了疑惑、好笑、意外、兴奋等复杂的表情，半天才拧着眉头、嘻笑挖苦道：
“怎么，还敢跟我动手？！啊？——你个小黄毛丫头！？”
“大表姐实在不放多尔衮，小妹妹也只好如此啦！”布木布泰昂然挺胸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漠妖女敞声大笑，那笑声有如阵阵枭①叫，一浪高过一浪，向北边的老林子飘去，令人不寒而栗。
布木布泰面不改色心不跳。
大漠妖女笑了好半天，笑够了，她抬着右手伸着食指，频频指点着布木布泰，才又接着说：
“跟我动手，你真是：癞蛤蟆上菜墩——楞装大块肉；蚂蚁过河——不知深浅；螳臂当车②——不自量力；耗子给猫拔牙——我看你是存心找死啊！”
“如果大表姐放过多而衮，那就算罢了；如果大表姐真的不放，小妹妹情愿以死相搏！”布木布泰话音朗朗，针锋相对。
“你要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那就来吧！”大漠妖女以语相激。
话音刚落，布木布泰一个旋子旋上马背，抢夺多尔衮。大漠妖女伸出右手用两个手指轻轻一拨，就把布木布泰弹下马背。布木布泰意欲再上，大漠妖女伸出右手摆动手臂止住了她。
“慢着。”
布木布泰停住脚步，定眼观瞧。
大漠妖女：“我在马上，你在马下，我是大人，你是小人儿，这样打不公平，你太吃亏了，传出去江湖上反倒笑我，说我欺负小人儿，我看这样吧，……”
说着，她左手挟持多尔衮，旋风般地从马背上旋了下来，站在布木布泰跟前，伸出右手，划拉了一大圈儿，指点着说：
“咱们都站着，我用一只手，用三成的力量，我让你们五个一起上，我再扒多尔衮的‘皮’，怎么样？”
“他们？他们这个样子怎样上阵？”布木布泰一指*的三个小伙子道。
大漠妖女将手中的多尔衮向外一推，搡了出去。顺手从自己坐骑上的革囊内抓出几件衣服，随手扬给光着身子团在一起的乌克善、阿尔斯楞和巴吐吉拉嘎热。
几件衣服散落在草地上。
——那衣服竟然是女装！
男人女装，是仅次于裸辱的一种刑罚。
女装就女装吧，顾脸要紧。眼前这种情形，有女装遮体，总比光腚强吧！于是，三人不由分说，撅着屁股，哄着、抢着穿上了女服。
乌克善穿上了一条带有小碎花的天蓝色的女式蒙袍蒙裤；巴吐吉拉嘎热光着上身，下身穿上了一条藕荷色的女式蒙古旗袍；阿尔斯楞光着膀子，腰上仅穿了一件粉地带有小碎红花儿图案、镶着一条半指宽蓝边的小姑娘的花裙子。——可怜的那件小花裙儿，紧紧巴儿巴儿地箍在阿尔斯楞的大牛腰上。那个大牛腰，几乎要把那条小花裙子给撑破了。
穿完之后，大家互相看着，你你我我转着圈儿地打量着，看过之后，三人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最后，还是谁也绷不住脸，憋不住劲，“吭哧”“吭哧”地都笑了，还笑了个没完。
真是：黄连树下弹琵琶——苦中作乐。
————————
①枭：鸺…，鸟，羽毛棕褐色，有横斑，尾巴黑褐色，腿部白色。捕食鼠、兔等，对农业有益。叫声凄厉…人。
②螳臂当车：螳螂举起前腿，想挡住车子前进。比喻不估计自己的力量，去做办不到的事情，必然招致失败（语出《庄子• 人世间》：‘汝不知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八 首阵败北
大漠妖女：“怎么样，准备好了吧？小丫头片子，敢跟我叫阵，还拉出什么老憨王努尔哈赤来当挡箭牌，我怕他个鸟。原先我扒他们三人，每人两下就扒完了，这回我扒多尔衮，我不扒那么快了，这次我要慢慢地扒，多扒几回，我给你们多留出点机会。并且，我事先还先告诉你们，我要咋儿扒多尔衮……”
布木布泰几个人都神情紧张地听着。
“你们几个听好了，都记着，我扒多尔衮一共分五招。”
草原上一片寂静，布木布泰侧耳细听，唯恐漏听了什么。
“第一招：我扒他的左袄袖；第二招：我扒他右袄袖；第三招：我扒他的小坎肩；第四招：再扒他的裤子；第五招：也就是最后一招，我扒下他的小裤衩。你要是不提大金国老憨王我还给他留个裤头，你要是拿努尔哈赤来吓唬我呀，嘿嘿——，干脆，我把他儿子扒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你不是说他阿玛利害嘛？今儿个，我倒是要跟他比试比试，看看谁利害，我看看这个老憨王他有啥能耐。我扒了他儿子的 “皮”，看他有啥法儿！”
腰里掖着一副牌——她是谁来跟谁来！
“哼，——大不了就是脑袋搬搬家，留下个碗大的疤瘌罢了！” 大漠妖女毫不在意地拨浪着脑瓜说。
坏啦，这位还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昏天黑地的主儿。
——碰上浑茬儿了！
常言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冲的，冲的怕楞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位连脑袋搬家都不怕，对付这种人，你还真是：没大个好法儿。
大漠妖女浑归浑，有的时候吧，她好像还挺讲理，她瞥了一下布木布泰他们五个人，然后，接着说道：
“我用一条胳膊三成劲儿，让你们小毛沁子们五个人，——如果我用四成的力量，那我就算欺负你们。我告诉你们，你们听好喽：扒他的皮，我就用五招，五招过后，我肯定痛痛快快地、把他扒成过年的鸭子——净眼儿毛儿光。”
“五招过后，扒不完呢？”布木布泰追问道。
“我肯定扒完。”
“扒不完怎样算？”
“没那事！”
“有那事又该怎么着？”
“我说没那事就是没那事！”
“我问你真要有那事又该怎么办？”
“哦，你还挺饶舌！”
“当着大伙的面，你先说说，五招过后你扒不完又该怎么办呢？”
“好，那我就告诉你们，五招之内，，我肯定把他扒光。五招过后，如果我没有把他扒光，那么，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两便。没事了！怎么样？”
“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不许反悔！”
“不悔就不悔。”
“起誓！”
“起誓就起誓。谁要反悔谁就是龟孙王八蛋！”
“好——”
布木布泰一看事已至此，再无婉转回旋余地，便一使眼色，五个人“倏”地摆成了一个花花绿绿的五星人才阵，把大漠妖女围在当中。
等了大半天，大漠妖女也不出手，布木布泰只好硬着头皮说声“起——”，五个人同时奋身，分五个方向，向大漠妖女攻去。
大漠妖女并不闪避，众人的拳脚击打在她的身上，有如击在木桩石柱上一般，她毫不在意，只是好玩儿地瞧着对方。大漠妖女原地站定，倒背右手，觑得准确，只见她迎着多尔衮的掌风，声东击西，向她的右臂劈面一抓，嘴里喊着“左袄袖”，耳轮中只听得“唰——”地一声，多尔衮明黄色缎面小黄袄的左袄袖一下子被撕成了碎片。
——糟糕，大家一愣。
九 妖女凌锋
龙梅、宝珠在一旁抿着小嘴“哧哧”地笑。
一眨眼，第一个回合，布木布泰输了。
布木布泰懊悔不已，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决定多么愚蠢：我方不保护多尔衮，瞎攻击什么？自己抢先发起攻击，反而分散了力量，暴露了软肋，给人以可乘之机，让人家轻而易举地赢了第一回。
大漠妖女是何等人物，身子经过千锤百炼，莫说是这些十三、四岁，十四、五岁，十五、六岁的毛娃子，就是与几个“练家子①”对阵，她也能经得住一阵拳脚。
布木布泰改变了战术，她与大家悄悄一嘀咕，乌克善、阿尔斯楞、巴吐吉拉嘎热、与自己“唰——”地一下，摆成了一字长蛇阵，采取守势，拉着架子，挡在大漠妖女的身前，护住多尔衮。
大漠妖女轻蔑地瞄了这五人一眼，笑了笑，闭起了眼睛，又和他们玩儿起了“家家”。
大漠妖女只探身一步，掌腕劈立，在布木布泰和乌克善之间一插，来了一个“黑鲤大摆尾”，就听“啪”“啪”两下，轻轻地把四人拨向两边，弹出一丈多远，她再一进身，对着多尔衮迎面一 “爪”，多尔衮迅捷闪避，岂知这是虚招，只待多尔衮转身一动，大漠妖女的“爪子”长了眼似地飞快跟进，她嘴里念叨着“左袄袖”，只听“唰——”的一声，多尔衮的右臂袄袖一下子又被撕成了碎片。
第二个回合，布木布泰又失败了。
大漠妖女嘴角向右撇了撇，她悠闲地用左手弹了弹蒙袍前大襟，只用眼角瞬着呆立在面前的五个人。
多尔衮高高地站在一条怪石棱上，扭着小脑瓜，惊恐地张着两只大眼睛，紧张地凝望着不远处凶悍泼辣的大漠妖女。在他的肩膀上，斜斜地披挂着一件浅黄色锻面小坎肩儿。
远处是青山隐隐，绿水悠悠；近处是红松巍巍，溪流淙淙。
五棵松的草地上，一时间竟而阒然②无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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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练家子：练武术、有武术功底的人。
②阒然：阒：q&Ugr*e;.形容寂静无声的样子。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一 屡败屡战
乌克善、阿尔斯棱和巴吐吉拉嘎热三人神色慌张地甩头看着布木布泰，布木布泰则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一阵东南风吹来，刮得老林子里的鱼鳞松、钻天柳、沙松、大青杨、椴树、樟子松等大片大片的树林摇头晃脑，“哗哗”作响。三只栗红色的大狍子①，一公一母，两大一小，一家三口，从一片蒙古栎树后面钻出，摆着大耳朵，张着滚圆的大眼睛，警惕地向这边望了望，然后，低下头去在草地上拣吃着新鲜水嫩的松蘑。
一只金花鼠瑟缩着身子，从布木布泰脚边的一片柴胡、沙蒿丛里探出头，向地上的几个人左右张望地看了一阵，诎着鼻子用力地嗅了嗅空气，便一闪身，又灵敏地退回了草丛之中。
布木布泰脑筋飞转，思忖对策。片刻之后，她立整身形，五人聚在一起，埋头一嘀咕，然后又分散开来。
“唿——”乌克善将右手食指弯曲成“7”字形，含在嘴里打了个口哨，他的大白马和多尔衮的乌龙驹从北边“嗒嗒嗒嗒……”地碎步颠儿了过来。布木布泰一招手，她的黄裳也撵了过来，三匹马站成了一个圈儿，将多尔衮围在当中，四人分守在外，护卫着马群。
大漠妖女不动声色，只“嘿嘿”冷笑两声。
突然，大漠妖女猛地跃起，弹跳七、八尺高，从布木布泰四人的头顶上飞过，直扑马围当中的多尔衮。多尔衮按既定方案，他见大漠妖女扑来，便“嗖”地一下从乌龙驹的马肚子底下爬出，闪到外围，乌克善、阿尔斯楞、巴吐吉拉嘎热迅捷从马肚子底下钻进马围，纠缠大漠妖女，岂知，大漠妖女并不恋战，她又一个腾跃，翻出马围，神枭般地又飞向多尔衮，多尔衮来不及细想，赶紧俯下身子又向马肚子底下钻去，说是迟，那时快，只见大漠妖女闪电般地探“爪”一抓，口中喊道“扒坎肩”，只听“哧啦——”一声，再看多尔衮，他满面疑惑地光着膀子站在马围当中。
多尔衮那件浅黄色锻面小坎肩儿被扯成一条一条的烂布片，那些烂布片散落在草地上，被微风一吹，在油光闪亮的甘草、龙胆草的嫩草尖上打着卷儿，飘飞着、旋动着……
第三个回合，布木布泰又以失败而告终。
布木布泰、多尔衮茫然了，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呢？
“大表姐，咱们到那边去打，行嘛？”布木布泰指着不远处的五棵大红松说。
“后脑勺上留胡子——随（辫）便”大漠妖女显得很是大度。
“走！”布木布泰一声令下，五人迅速向小山包处环立着的五棵大红松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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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狍子：鹿的一种，耳朵和眼都大，颈长，尾很短，后肢略比前肢长，冬季毛棕褐色，夏季毛栗红色，臀部灰白色，雄性长角。吃青草、野果和野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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