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在洗那个陶罐。整个春天,她每天早晨都在洗,然而春天很快就要过去了。我坐在一棵油桐树上看书,小满的背影在我俯下去的眼角余光里,像池塘边的一蓬蘑菇。那是一九八 … – 哪个妞污

小满在洗那个陶罐。整个春天,她每天早晨都在洗,然而春天很快就要过去了。我坐在一棵油桐树上看书,小满的背影在我俯下去的眼角余光里,像池塘边的一蓬蘑菇。那是一九八 …

小满在洗那个陶罐。整个春天,她每天早晨都在洗,然而春天很快就要过去了。我坐在一棵油桐树上看书,小满的背影在我俯下去的眼角余光里,像池塘边的一蓬蘑菇。那是一九八九年的初夏。

水艾的青草气混杂着很多植物的气息有一阵没一阵地漾开,闻起来有生涩的味道。然而也有花香。坡下的杉林里,点缀着白的红的叫不出名字的细碎花朵;还有木槿,粉粉地开在一丛正在长个的新竹旁;蛇目菊和千日红,在一簇簇矮灌木中,摇曳生姿得分外妖娆。而后是绿色,没有节制地四处涌动,让人想起油画的底色和海洋。

时令上,那是最美的山村,然而住在里面的人谁也不觉得特别,就像小满,她每天早晨提着陶罐把煮烂发黑的药渣倒在经过的三岔路口,然后去池塘清洗。黄色的小蝴蝶跟随她向前飞舞,她熟视无睹,无从知晓那是一种可资回望的美好。小满不漂亮,细瘦,脸微黄,扎一根马尾,普通如道旁随处可见的尖叶草,却又清冽,守己安分,像她十八年的乡村岁月,说不清短暂还是漫长。

小满的父亲到底抵熬不住病痛,住进了镇医院。那个初夏,便在小满从家到医院的不停往返中渐次扬开。青春岁月中必然要经历的一些体验,也骤然撞进小满的世界,让平静的生活呈现某种波纹。

她脸朝外坐在父亲病床边。门被推开,一道光进来了。小满后来这样对我说。实习医生范海青推门进来时,小满有一种短暂的窒息感。她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和自卑。她把头转向窗外,一株古槐在阳光下满是明亮的细密叶子。范海青俯下身给父亲扎针,小满闻见他身上的某种气息,还有浓密黑发间的味道,甚至他身上簇新的白大褂,都散发着冬天阳光中晒暖的棉被香息。范海青直起身,对回转头的小满笑起来,小满也笑起来,却迅速低下头,那一刻,她无法与他对视。

日子忽然间充满了期待。小满十八年的安静时光忽地涌进了许多声音和色彩,她在那些声音和色彩中沉陷,没有丝毫的挣扎。她聆听门外的动静,把每一种声音都联想成他的,心跳得发慌,却又沮丧得厉害。窗外走廊里走来走去的护士穿起了宽摆的裙子,高跟鞋的声音是一种有节奏的韵律,却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砸在小满的心上。她下意识地收拢两条腿,它们藏在皱巴巴的裤管里,却将一双脚连同紫红色塑料凉鞋委屈地晾在目光之下,小满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那么不如人意。

她去池塘洗父亲换下的衣物,顺带洗一大圈输液用的细长胶管。她蹲下来,对着水面长久发呆。水葫芦碧绿的叶子已日渐宽大,水汽弥漫起来,小满不知道是自己眼中的水汽还是水面的水汽。她看到水中自己的影子,保持着拘谨和张望的姿势。初夏的山色绿影憧憧,贴入水面变成模糊柔软的蓝绿屏风,绸缎般美好,却不可触摸。小满笑起来,又很想很想大哭一场。

小满坐在病房里编小鱼,用那些细长胶管。她把编好的小鱼挂在吊水的杆子上,范海青举起来托在手中,用拇指来回摩擦。小满,你手好巧。他看向她的目光有一种光芒。小满笑着不说话,编小鱼的手却不听话地颤抖。而后几天,她一直不停地编小鱼,又编其他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小满想,也许,适当的时候,她要送他一些什么。

小满为自己突然而至的想法羞怯和激动。她对自己说,要勇敢一点。她躲开所有人的目光,在父亲熟睡的深夜,剪开那些细长的管子,在惨白的灯光和一地的胶管中编礼物。整整一夜,她编好了一只钱夹和一只钥匙扣,匙环上串吊着两条小鱼。然而,这并不够。

太阳升起来,小满安顿好父亲,去山坡上摘金银花。篱笆墙上藤萝缠绕,嫩白或金黄的小花朵香气袭人,小满一朵朵采下,装进水白色的胶管钱夹。是正正好的初夏,山风吹过来,也是正正好,没有人说过小满美好,但有些细碎的瞬间被植入生命时,她确信那就是美好,小满听到心底有东西忽啦一声开放。

捱过了一个上午又一个下午,傍晚,掏空枯萎的花朵,钱夹已经香了。小满揣着匙扣小鱼和金银花香的钱夹走完医院院子里的水泥路,来到范海青的宿舍外。屋外晾着一篙衣服,一件火红的连衣裙居然像一个站在那里的女孩,太过醒目以至有种刺痛的灼伤。屋里传来一个女孩甜甜的声音:海青海青。

小满转过身,心底有什么簌簌地落。她不歇气地一直朝前走,天空有一些浮云,像结了个绚丽的茧子,初夏,快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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