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花,俗人是欣赏不了的
所谓瓶花,就是现在的插花或切花艺术,以异彩纷呈的各色之物为花材,艺术性地插贮于瓶器中,创制出含有特定理念的造型,将自然美的因素引入瓶器,为日常生活营造一片审美空间,供人清赏。
往深层次说,插瓶花其实就是养育人格精神的一种隐性替换方式,其寄寓的清供文化意蕴,最主要的是古代文人阶层的生活智慧。
关于瓶花的欣赏,明代《瓶花谱》——最具代表性的花艺理论专著之一,开篇便说:“瓶花特难解,解之者亿不得一。”究竟为何这样说呢?
瓶花,非格调旷雅和境界寥廓者不能品赏。
“幽栖逸事,瓶花特难解,解之者亿不得一。”深居简出、清闲赏心的日常生活,其中要数瓶花艺术的精髓最难领悟,历来真正领悟的人寥寥无几。俗人是欣赏不了的,也插不出别具意蕴的心象之花。这绝非故作惊人之语。
草木本来无所谓有情或无情,却由于人们的情感投射,故而生出“一草一木总关情”的感喟。那些互相掩映而妙趣万端的花草枝叶,那些千姿百态而意味深长的各式瓶花,在移情和通感作用下变得栩栩生姿,同时成为文人雅士玩赏的“幽栖逸事”。情之可贵者,相悦以解也。但是,相悦以解又谈何容易!盖因此等活动难解难懂,在其幽,在其逸,轻灵而婉曲、高远二深微,非格调旷雅和境界寥廓者不能品鉴和赏评。
品瓶,花器与花卉是一个审美整体。
“凡插贮花,先须择瓶”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可见花器的选择的重要性。花器是插花用具,属日常实用器具,其设计制作与花艺文化及生活环境休戚相关。不仅作贮花养水之用,更为重要的是,花器与花卉映照互衬而联袂成一个审美整体。瓶花意趣之欣赏亦然,就在瓶器与花卉共构有限的自然空间而展现无限的想象空间。因而插花要先谈花器的选择与品赏。
品花,花品就是人品的比德思维。
“今谱瓶花,例当列品,录其入供者得数十种,亦以九品九命次第之。”将各色花卉分别出品第之等,是格物而非玩物。格物之事,情调自是不俗,境界自是不低。花卉领域的九品九命升降法由来已久,实受古代人物品级划分和品评清议风气的影响。九品九命制影响范围极广,社会生活如文学艺术、动植园赏、游技杂耍、古董器玩、卜医农商等领域皆见其流风余韵。花品就是人品,这种传统的比德思维,看来是无处不在,花与中国文化的特殊因缘正可倚此逻辑去求解。花材是插花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传递着作者的情感和意图,故选用花材的过程,也是创作者艺术精神的表达过程。
折枝,考验插花者的见识和才情。
“花不论草木,皆可供瓶中插贮。”“采折劲枝尚易取巧,独草花最难摘取,非熟玩名人写生画迹,难以脱俗。”在花艺世界里,花木类、花果类、藤蔓类、花草类,甚至无花之草木,凡常见者皆可清供。能否插出水平和境界,关键看插花者的见识和才情。因此,从事花艺活动,首先要做个惜花人;惜花人方能珍爱有生命的花材,不但取巧采折劲枝,而且不忽略形体微弱的草花。不但光有一颗惜花之心,还得熟玩名人写生画迹。插花毕竟是一项清雅活动,选择何种花材,如何折取,折取后插制出何等水平,颇为考验插花者的艺术慧心。
插贮,体现插花者造型布局的艺术慧心。
插花的“天趣”不仅体现在花材的自然韵致上,也体现造型布局的艺术慧心。瓶花艺术也可以说是造型艺术,如何造型直接关联作品的形式美。“大率插花须要花与瓶称”诸如比例与尺度、多样与统一、调和与对比、动态与均衡、韵律与节凑。是现代插花艺术追求形式美而设立的基本原则。插花虽说不应机械模仿而推崇自由灵活,却绝非随心所欲和芜蔓无修,一些普遍原则还得遵循。只有熟习这些原则并在实践中运用,才能真正插制出有创意而得体的作品,真正地不拘格套抒写出作者的性灵。
滋养,不是爱花人真心做不好。
“此天与人相参之术也”瓶花的滋养不简单,必须常怀护花之心,并懂得护花之理。明白选水用水,贮水养水,也要明白各种养分(盐、蜂蜜等)适用之处,注重积累经验,还需时时勤加呵护。细心滋养和护理好瓶花,恐怕也只有那些对花卉别抱深情者才能做到,因为他们视其为一种癖好,就会付出足够的耐心和精神,与自己的瓶花作品相参互证。
事宜,应该感到创生的快乐。
“梅花初折,宜火烧折处,固渗以泥。牡丹初折,宜灯燃折处,待软乃歇。薝卜花初折,宜捶碎其根,擦盐少许。荷花初折,宜乱发缠根,取泥封窍。海棠初折,薄荷嫩叶包根入水……”细述各种花枝保鲜的窍门,可谓细致有加。古人花事经验和效果证明,盐、朱砂、石灰、薄荷等皆能使花枝切口消毒防腐,把握时机适当使用,能使瓶花耐久结实。我们也应看到,与此同时,瓶花艺术是再造生命的艺术,也是重塑生命形式的艺术,虽说瓶花最终都要花残叶落、枝枯茎萎,但人们总是希望自己精心插制的瓶花能够延长观赏的期限,多一份欣慰。所以应该感到创生的快乐。
花忌,花事最宜精勤之人。
“瓶花之忌,大概有六……有一于此,俱为瓶花之病。”小小瓶花,奥妙真多,禁忌亦复不少,只有勤于花事、细心照顾者,才能真正再造一段生命历程,延续一段美丽的故事。正像台湾花艺专家黄永川先生说:“人生要很多际遇,你才会丰富。”插花活动就是一种丰富际遇的过程,是在生活实践中,探索天地形色、百花习性、物理史识,交互对话,与另一个生命互相陪伴、互相欣赏和关照。
此内容整理自中华生活经典丛书《瓶花谱瓶史》(本文来源:弘益茶道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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