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可以是最好的朋友吗？

身为女人的很多课程，竟然来自那些听来的，有关老二的故事。

老二的传说

一

那时还不流行“小三”这个词呢，但作为他的原配夫人，每个人都管那个女人叫老二。直到有一天，他比约定时间迟来了一刻钟，在审问他时她脱口而出：“老二在家？”他笑了，什么都没有说，只把一个带着春天般凉气的吻送到她脸上。想起那时候他也真不容易，一边当丈夫一边当情人，时时两边不讨好。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一共过去了１０年，比他们相爱的时间还要长。如今对于他的一切，她都早已模糊，反倒是老二的事，会某一时刻在她脑海里闪过。

就像今天，她那冷峻的上司又一次像没事儿人一样把她晾在一边，与另外的同事谈笑风生。这已经是第无数次，她的心就跟第一次一样难受。她是一个不错的职员，却常常像个找不到轨道的笨企鹅，女人衡量自己在一个环境中活得好不好的办法，常常是靠察言观色，而不是工资奖金。怎么说呢，她的上司似乎不太待见她。公司最好的员工，她当之无愧，所以她感到委屈。

趴在桌子上使劲想，突然她就想到了老二。有一次，是与他欢爱后，他夹着一支烟，撂起她的睡衣把烟灰缸放在她的肚子上，哼起了小曲。她问：“今天几点走？”他答：“会晚点，多陪陪你。”她问：“老二不在家？”他答：“今天她高兴，带孩子去度假了。”在她印象里，老二是个省吃俭用的人，从不会休闲。她就又问：“老二怎么了？”他说：“昨天她们书记找她谈了次话。以前她总觉得书记对她不热情，心里常犯嘀咕，为这事还挺苦恼。昨天书记终于开口了，说她的表现他都明白，只是他们都是回民，如果太赞赏她怕遭来他人误解。这一下她的心可算踏实了……”

那一年，老二３２岁，正是她现在的年龄。她想着，终于笑了。别人都说她与老二什么都像，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那一年老二还是个科级干部，正要升副处长，与她如今一样，正是事业的爬坡期。

“都不容易。”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４个字。人在职场，无依无靠，只有一双手加一个脑子，要做最聪明能力最强的职员，又要越过性格的障碍努力地向上爬，其间辛苦她今天总算体会了。

不过，老二当年也这样度过，她又何必娇纵自己，庸人自扰。

二

其实，关于老二的事，她知道的并不多。都是点点滴滴从他那里听来的。有时候她故意去问，就像听别人的故事，没想到，这却成了她再想起他时最庸懒美好的时光。

有一次，她与朋友去书院门瞎逛，看到卖字画的摊子，她盯着一幅字偏要买下来。朋友看了看：“真看不出有什么好，就那４个字也太老土了，你要摆在家里？”她说不，送给天光。天光是她现在的男朋友，一个喜好玩狗和篮球的男孩。朋友扑哧一声笑了：“天光会喜欢这四个字——天道酬勤！？”她没再解释什么，换了话题：“我觉得，它们好眼熟。”

字买好了，老板说给你们装裱一下吧，她就在那里等着裱字，字用绿色的装裱纸刚裱到一半，她就想起来了，她是见过，在以前那间小屋里。

她刚搬进他为她准备的小屋时，是精心收拾过一次房子的。在床下她发现了一只木箱，木箱锁着，她用起子给撬开了。木箱里有两件女孩的衣裙，一本日记，再有就是这样一幅字。字写得很好，但当时她不知是对那４个字不喜欢，还是讨厌她的落款：老二赠爱君；总之她在再见他时蹭着他已经绵软发福的胳膊说：“说什么天道酬勤，我却偏让你得过且过，过几天自在日子。不过是一生平凡罢，２０年前遇到你我就忍得。”

她已经不记得他那时的表情了，也许只当是小女孩发狠的话，说说罢了。他后来为很多事赞赏过她，说她聪慧过人，举一反三，却从没因为她许他那得过且过的生活，而奉献多余的温情。

那时候她或许就该明白，自己的心里也并没有把他看成终老一生的那个人。

妻子都会不自觉地送给丈夫“天道酬勤”这４个字，不管以何种手段，比如骂男人没用，比如激励他向谁谁谁看齐，比如拿大房子好车来试探他，再比如直接送给他这一幅字，都是一个意思。

如今，她是天光的准妻子，她无法对天光说得过且过，她没有跟一个得过且过的人过一辈子的勇气。

那是因为，天光不是他吗？还是因为，她就是当初的老二？

“天道酬勤”，会不会让男人累得跌进别人的怀抱，做妻子的哪想得了那么多？

三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像老二了，单位里发了些劳保品，她第一个给天光打电话：“东西够多的，给咱妈一半吧！”这个咱妈，指的是天光的母亲。

打完电话她都笑自己：“怎么跟老二似的。”

记得当初，老二有两张球票，本来想与他去看的，但到头来又改变主意了，说：“你好久没见咱弟了，不如带他去看吧！”老二口中的咱弟，是他的继母带过来的儿子。他满口答应，然后一阵风似的来找他，欢天喜地地把老二的话告诉她。

那时，他们的爱情也是不折不扣的。他带着她满街乱转，好像两个要闯祸的孩子，一点不怕被人发现。但是，她有所有用了情的人都有的毛病——渴望唯一的爱。在一次激情之中，在被压得极度窒息时她还在问：“你爱我吗？”“爱。”“爱老二吗？”“我，爱。”她就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他的耳朵就有好几分钟都听不见了。她哭着穿衣裳，他跪下来求她，后来，他就也哭了。他哭着说：“迟早会完，但今天我们俩还完不了。”

其实，很多的情人都是傻的，一会儿想听实话，一会儿想听假话，她那时就那副德性。但是，她从不敢向别的情人一样丑化老二。因为，他提起老二时从无怨怪。倒是常常批评她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一点也赶不上老二。

在那时，老二在他和她的内心深处都是被敬重的，甚至是她的一个榜样，他们在说起老二的好时都希望今刻能获得救赎和原谅。

四

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两个好人却做了坏事。老二还是知道了详情。她永远记得，那个秋夜是他与老二第一次见面。

那天，她迟到了７分钟，走到咖啡厅门口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老二说：“你来了吗，我忘记带手机，是借邻桌手机打的。”这时，她就出现在老二面前了。她说：“您好，我们果然长得有点像。”

她们聊到很晚。第二天他来找她，她问他老二回去怎么评价她。他学老二的语气：“如果不是这种关系，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她轻轻说：“跟我想的一样。”

可惜，相敬如宾的争夺持续了两三个回合后她和老二均失去了耐性。她那些天对他极尽痴缠，说些伤感的话，故意引出他的眼泪。但一切都没有用处。她疯狂了，终于露出了真性情，她裸露着身体眼带血丝地冲他喊：“如果你选择的不是我，我就去死。”他却没被吓住，帮她扣上睡衣的纽扣，语气平稳而沉静：“你知道昨夜老二说了什么？老二说即便我不选择她，她也会因为这个世界有我而好好地活着。”

她的身体一凛。聪明如她已经明白，实践老二这句话的人其实是她。故事还没有彻底结束，但她的心是从那天就败下阵来。

“我会因为这个世界有你，而好好地活着。”她默读下来，真是一句像诗歌一样好听的话。

那个秋天，她２２岁。

那句话，她用１０年做到了。她很出类拔萃，进了男人圈也是一顶一的女孩，后来她还交了个叫天光的男朋友，开始学习做饭和婆媳相处之道。只是，有时候她不会变通，这倒与当年的他有几分相似。

午夜，她往脸上拍一种芦荟水，心想：这种东西真好，又便宜又好用，省下买高档化妆品的钱与天光去吃顿好的。这样想她又情不自禁地笑了，曾经，她对老二的这种生活还有几分不屑。

多年不见，老二也在过着与之相似的生活吧？她的伤也与她的一样，轻了一点吗？

她知道，自己是从没有怨恨过老二的，倒是那些听来的关于老二的传说，在１０年间不断出现在她生活的拐点处，指引着她迈过一个又一个生活之坎儿，一路前行，再无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