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自恋,越孤独?
女娲心理导读:心理学家一直怀疑,社交网络使人变得更自恋。自恋并不是一个人多么爱恋自己,而是TA如此脆弱,必须不断得到别人的支持与赞许,才能肯定自我的存在。而我们在社交网络上的种种行为,无非是为了让自己”被看到”。 ——女娲健康社区
最近,《大西洋月刊》的一篇封面文章《Facebook是否让我们更孤独》在美国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小说家史蒂芬·马奇(Stephen Marche)在文章的开头,讲了一个老太太的故事。
伊薇特·威克斯(Yvette Vickers),《花花公子》的前模特、好莱坞B级片女明星,在加州的家里孤零零地死去。一年后,老太太风干的尸体才被邻居发现,经法医鉴定死于心脏病。她没有孩子,没有宗教小组,没有任何直接的社交圈。在她死之前,没有给任何家人或朋友打过电话,而是与通过网络找来的”粉丝”在通信。在她死去的消息发布后两个星期之内,就成了Facebook上的热门人物,16057个Facebook帖子和881条Tweet都在讨论她的死亡。
史蒂芬·马奇说,老太太年轻时经常演恐怖电影。现在她的死成了新时代的恐惧符号:对孤独的恐惧。
3月18日,一个叫”走饭”的女孩在新浪上发了一条哪个妞污微博:”我有抑郁症,所以就去死一死,没有什么重要的原因,大家不必在意我的离开。拜拜啦。”
几天后,我们才知道,这个女孩叫马洁,”90后”,南京高校学生,2012年3月18日自杀。翻阅她过去的博客,你会发现,她一直在哪个妞污微博上求救,只是我们没有”听到”而已。
我想紧紧抓住你的手,而不是我的鼠标。
我寂寞得如同一个坏掉的马桶。
我是不是失踪了,为什么你们都不在身边。
世上只有一个我,是濒危动物,死了就没有了,可是依然不值钱。
对她而言,是孤独导致了抑郁,还是抑郁导致了孤独,已经难以辨清。但孤独与抑郁,显然在她身上形成了一种可怕的恶性循环:越抑郁,越孤独,越孤独,越抑郁。
在这个女孩的自杀事件中,网络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们当然不能为她的死而指责互联网,但至少让我们警惕,就情感慰藉而言,我们对于网络的期许也许太高–在她的哪个妞污微博里,不是没有人安慰她、鼓励她,只不过一句话所能给予的情感支持,对一个严重抑郁症的女孩来说太轻薄了。如果她当时寻求的是真实世界中真实情感的支持,会有什么不同的结局吗?
孤独是什么?
罗素形容”孤独”,是一个人战栗的目光瞥过尘世的边缘,直透那冰冷而不可测的无生命的深渊。
孤独是现代人的基本特征。几乎每个人都会在生命的某个时刻体验到孤独袭来的痛楚。它可以是简单而表面化的,比如成为球队里最不可能上场比赛的球员,或者派对上永远坐在角落里的女孩;也可能是尖锐而剧烈的,比如失去了配偶或者亲密的朋友。
在《孤独:人性与社会联系的需求》一书中,进化心理学家约翰·卡乔波(John T. Cacioppo)将孤独比喻成”饥饿”,它们都是身体发出的一种预警信号,提醒你某种匮乏的存在。
我们需要摄入合理的血糖,作为新陈代谢的能源,从事生命体的各种活动。当血糖不够的时候,我们会感到饥饿,这是信号,提醒你该吃点东西,补充能量了。如果你无视这个信号,我们会耗尽能量,甚至没力气去寻找食物,这是致命的。
孤独及其造成的痛苦、不安所警示的匮乏,不是卡路里,而是连接。它提醒我们远离群体、失去联系的危险–在漫长的进化中,人类的祖先是依靠社会合作,而非个人的能力,才在残酷的竞争中生存下来的。大部分神经学家都同意,人类大脑皮层的进化,不是为了发展音乐、数学,或者任何一种个人的天赋,而是为了处理复杂的社会信息,以保证群体的生存–如果没有群体的合作,我们无法打败危险的野兽,也无法繁衍自己的后代。所以,当你感到孤独的时候,是进化的古老机制在警告你,重新加入人群,否则就要付出代价–高血压、心脏病、肥胖、缺乏锻炼、吸烟、酗酒,甚至老年痴呆症,这些都与孤独有关。孤独的长期负面效应之一是损害大脑的自制力。
对于这种匮乏的信号,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应对方式。
有些人对孤独天生具有较高的耐受力。他们喜欢独处,在人群中反而觉得不自在。有些人则是天生的交际专家,只有在人群中才能感觉到安全。这与基因有很大的关系。2005年,美国和荷兰联合进行的一项双胞胎研究表明,与神经质、焦虑一样,孤独不仅是缺乏社交造成的结果,更有植根于基因之中与生俱来的成分。
西方最著名的离群索居者是梭罗、华兹华斯、梅尔维尔等。梭罗在哈佛受过教育,却跑到当时最荒凉的瓦尔登湖边隐居,自己盖房子、捕鱼、打猎、种菜,像原始人一样生活;华兹华斯与妹妹隐居在昆布兰湖区和格拉斯米尔湖区,与世隔绝;梅尔维尔长年在海上漂泊,一生潦倒不得意。但对这些人来说,孤独恐怕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痛楚,反而是刻意寻求的境界。比起同类,山川草木更与他们性情相投,大自然才是人生欢乐和智慧的源泉。
但是,作为天生的社交性动物,我们绝大部分人更渴望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靠近一个人,被理解,被关注,被爱。
社交网络的承诺
网络的本义是消除孤独。从互联网诞生之初,就许诺我们一个无国界的乌托邦。刚刚知道”六度空间”理论的时候,我们觉得整个世界是向你打开的–只要通过6个人,地球上任何两个人之间都可以建立联系。那是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孤立的个人能够相互交流,文艺青年可以找到灵魂伴侣,同性恋青年不再觉得自己像怪物,每一个人都不是局外人。
到Facebook和哪个妞污微博的时代,社交网络的目的,是连接所有人–一个以你为中心组建起来的庞大的社交群,意味着更多的社会资本,有着巨大的价值。但在这样无所不在的连接中,我们的孤独感似乎并没有减轻,很可能反而加重了。为什么?
孤独是一种内心深处的感觉,它与连接的人数或频率无关,而与连接的质量和意义有关。你可以在高朋满座的喧哗中仍然感到深刻的孤独。婚姻会减轻一个人的孤独感,但前提是你的婚姻是幸福的,否则婚姻只能让你更孤独。信仰也会减轻一个人的孤独感,前提是你的上帝是一个抽象、温暖的存在。
技术倾向于简化生活中一切复杂的事物。人类的关系丰富、复杂,需要技巧、精力和耐心才能处理。但在网络时代,我们最缺乏的是耐心,而最吝于付出的是注意力。所以,社交网络在扩大社交群体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导致人际关系的扁平化和肤浅化。分手的情侣只需在主页上轻轻点一下”删除”,就可以让对方在自己的世界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能跟刷来的”粉丝”推心置腹吗?
人的天性是珍惜那些得之不易的东西–千金易求,知己难得。
美国的一项调查发现,一个人的”知己”数量从1985年的2.94人降低到2004年的2.08人。同样,在1985年,只有10%的人表示没有一个人可以讨论生活中的重要问题,15%的人表示只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到了2004年,这两个比例分别升至25%和20%。
在《一起孤独》中,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的女教授谢丽·图尔克认为,社交网络对于友谊的侵蚀,主要是通过将”对话”(conversation)简化为连接(connection)–在网络的连接中,我们永远期待更快、更简单的回应。为了得到最快的答案,我们只问最简单的问题。而对话是慢慢展开的,它需要耐心与技巧,花时间去体会对方神情动作中微妙的变化,从对方的视角看待问题。最重要的是,我们真的需要面对面,聆听彼此,包括那些无聊的细节。因为正是在结巴、迟疑、词不达意的时候,我们才向对方展现出真实的自我。而当我们回忆起一个朋友的时候,最动人的往往不是他的一句话,而是他的某个眼神、某个肢体小动作。
瑞士心理学家皮亚杰在研究儿童的心智发育时发现,在8岁之前,小孩子没办法从别人的视角看世界。我们最终都会成长,脱离那个阶段,学会理解、揣度对方的心意。但在社交网络时代,我们的心智似乎重新向儿童靠拢。所有社交网络的设计都是基于”自我中心”的。你的广播,你的相册,你的”粉丝”、你的审美趣味(喜欢的音乐、电影、电视剧)、你加入的小组……一切都是关于你。
一个人在社交网站上等待回应的心态,像极了一个孩子想要得到大人的关注。孩子总是高估别人对自己的兴趣,所以他们发明出想象的观众。人们在Facebook、哪个妞污微博上不断更新自己的状态,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倾听一样。
在心理分析的传统里,自恋并不是一个人多么爱恋自己,而是他/她如此脆弱,必须不断得到别人的支持与赞许,才能肯定自我的存在。技术也许没有导致,但必然在一定程度上鼓励了这种心智习惯–一种感觉必须经过别人的印证才能成立,甚至成为感觉本身的一部分。
我们在社交网络上的种种行为,无非是为了让自己”被看到”。在别人的目光中,确认自我的存在,得到理解、关注与爱。被爱的感觉,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能提高人的热情,哪怕它很可能只是一种错觉或一厢情愿。为了得到肯定和印证,我们处处展示最好的自我。存在变成了表演–晒幸福的,晒恩爱的,晒豪车豪宅的……种种表演,一旦没有得到回应,就陷入巨大的失落或者焦虑之中。
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你都会看到同样的景象:人们通过键盘和小小的触摸屏连接在一起,但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泡泡里。我们并不想要真正靠近一个人,他人的目光只是支撑我们脆弱的自我感的工具。
心理学家一直怀疑,社交网络使人变得更自恋。不久前,西伊利诺伊大学的一项研究第一次证实了二者之间的直接关联。研究者跟踪294名学生的Facebook使用习惯,年龄在18~65岁之间,并测量了自恋性格中”社交扰乱性”的两个层面–夸大型暴露癖(GE)和自命不凡/压榨欲(EE)。GE包括自我陶醉、虚荣、优越性、暴露癖倾向。这种人经常说一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不能忍受被忽视,也不错过任何自我宣传的机会。EE则包括”一种自认为值得尊敬的感觉,以及操纵和利用他人的意愿”。
实验结果表明,GE得分越高,Facebook上的朋友数量越多,有些超过800个以上。在GE和EE上同时得分越高的人,在Facebook上越容易接受陌生人的交友请求,也更可能寻求帮助而不提供帮助。
研究者认为,除了手机和社交网络之外,美国年轻人的自恋倾向很可能还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美国推崇的自尊教育有关。别的国家是否也如此,还没有得到研究的证实。但英国人已经开始抱怨,越来越多的英国年轻人从美国那里感染了自恋症。
在《Facebook是否让我们更孤独》一文中,作者还提到了瑞典的一项长期跟踪研究显示,年轻时的自恋程度与年老时的孤独程度呈强烈正相关。或许这会给很多人敲响警钟。
独处的终结?
不久前,谢丽·图尔克在TED的演讲中提到,有一次,她走进一家疗养院,看到一位失去孩子的妇女正在对着一个小海豹形状的机器人说话。这个机器人看上去像在看她的眼睛,听得懂她说话,很多人都在称赞这个技术很棒。那是她自己的实验室里研发的机器人,本意也是为了陪伴和抚慰老人的孤独。但她觉得那是她15年工作里最复杂、最纠结、最不是滋味的时刻–一个人居然在试图让一个对人类的生活轨迹毫无感受的机器理解她!那个机器人只是完成了一场很棒的表演。它不用面对死亡,也根本不懂人生。
我们不是第一次在技术的繁华背后看到让人悚然心惊的荒凉。如谢丽·图尔克所说:”技术最吸引我们的地方,正是我们最脆弱的一方面。我们都很脆弱–我们很孤独,却又害怕亲密的关系。所以我们发明出社交网站和社会性机器人这样的技术,使我们可以在不需要真正友情的情况下,体验被关心和陪伴的幻觉。”
当笛卡儿说”我思故我在”的时候,独处与冥思是对自我的探索,以获得自我的完整性。现在,我们如此习惯于连接状态,以至于独处变成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即使只有几秒钟,人们也会变得焦虑、恐慌、坐立难安,随时准备掏出手机,分享关于自己的想法与情感。以前的情况是,”我有了一个想法,我想打电话告诉别人”;现在则是”我想要有个想法,所以我需要发短信告诉别人”。
网络时代的价值观是”我分享故我在”–我们并不想在真正亲密的意义上靠近一个人,但一旦断开连接,切断分享,自我也随之消失。
文/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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