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身体换来初恋男友的前途 – 哪个妞污

用身体换来初恋男友的前途

我是从菜场出来的当口儿,遇到巧红的,有些年没见着她了,依旧是那样好看的一张脸。看见她的那一刻,巧红手里紧紧揣着个瘪瘪的钱包,低着 头,往前走着。我没有犹豫就朝她喊出声来。

巧红扭过身来,一看是我,便惊喜的叫了起来:莫莫。

而后,她就从街那边跑了过来。巧红跑步时迈着的是细碎的步子,上学时,她身后跟着的那些畏畏缩缩的小男生也多半是因了她这步子。别人迈这步子是不美的,而巧红迈这步子,却让人浮想联翩,高中的时候,一个写诗的穷酸家伙偷偷的在巧红的语文课本里塞进了一张纸,巧红红着脸拿在手上的时候,我撇过头看了两句,大概是什么,你款款的步子,就这样摇曳的走进了我的心之类的话。

一晃便十年了。

巧红走近身边的时候,我才发现巧红委实的成熟了许多。

起先,无非是见面之后的寒暄,边说边走,不觉便到了我家门口。临到推门要进了,巧红停了下来,小心的问,莫莫,你二哥他不在吧。

我笑着握握她的手说,早就结了婚,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巧红这才跟进了门,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我递过去一杯水,巧红便伸过一只葱管般的纤细的手。那只一如往昔的细嫩白皙的手,曾经摇摆在风中,舞动着碎花的帕子。而今却显的老了些,看出了年龄。那些细密的皱褶深深浅浅的在那只小手上滑行着,那岁月便就顺着这隐约的沟壑渐渐的逝了去。

巧红见我一直瞧着她的手,便握住了杯身,将手缩了回去。笑着言语,人老了,连手也老了。

其实谁又不是老了呢?想想我们也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我涩涩的叹道。

巧红留心到了旁边茶几上我和儿子的照片,随手拿了起来,细细的看了,叹道,你还终归是有儿子的人,我呢,混了这些年了,到头却一身轻。

看着是幸福的人,不过也是走着人生该走的过场,大学毕业便是找工作,有了工作便是结婚,结过婚,便也是收了心的养下一代。我口头上这样说,心底还是添了些幸福,毕竟,这些年过的生活虽比上不足,但比下还是有余的。

巧红听了这话,竟湿了眼。我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没有结婚。期间,也跟过好几个男人,但最后,却始终没有定下心来。便也耽误了时间,年轻的时候,看着自己还算的上漂亮,也不担心,现在老了,却早已是错过好时光。没有婚姻便也罢了,偏偏身体也因年轻时不注意,坏掉了,三天大病,两天小病。过去玩的太厉害,也没有考上大学,进了棉纺厂,经济不景气,又下了岗。现在连普通的开支都成了问题。幸亏只是一个人,在司门口夜市里摆了个小摊,赚点菜钱。

看巧红这样,我心底终归是有些为她着急。这年头,日子都不好过,若不是靠着丈夫在外做做生意赚几个辛苦钱,我无非也是无能为力的看着前几年的家底慢慢的薄了去。女人一生若靠不住父母,靠不住兄弟,也靠不住自己,就只有靠一个好男人,而我,也就在这一点上还算的上是幸运的。

儿子被送去了他奶奶家,丈夫出了差,一个人也是寂寞的,又有些年头没有遇到巧红了,于是留她下来吃晚饭。

我的厨艺并不精,但是巧红却很赏脸。

最后临走的时候,巧红对我说,好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了,一年到头都在吃方便面。满屋子都是方便面的味道。

送她出门的时候,院子口的夕阳下面,转过身去的巧红用她那只青葱般轻盈的手快速的抹了一下眼角。而我,还是很容易的就发现了她脸颊上残留的在阳光下晶莹着的银白色液体。

那之后的很多很多天,我继续着照顾儿子和丈夫以及努力工作的普通生活,甚至已经淡忘了那次与巧红的邂逅。

直到二哥抱着涛涛上了门。

涛涛是二哥的宝,一只不会长大的狗。

二哥在外过着流浪的生活,边流浪边画画。三十多的人了,仍旧是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是他的形象到底是不太像画家,准确的说,应该更像个无业的民工。民工也是好的,至少乡里还有块地,二哥却是不好的,他没有房子。婚也是结了几次的,而这次又不知早在什么时候就给离掉了。娶的到也都是些年轻漂亮的黄毛小丫头,到最后,连我们自己家的人都劝了她们不要跟了二哥,可那些个小丫头片子大概也是认准了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理,一股脑的义无返顾的嫁了,最后终是逃不了离婚的结局。数数,也有那么两三个了。还有那些没和他结婚的,更是不计其数。

二哥也不是不好,结婚的那段时间,他身边也就那么一个女人,但是最后还是要分开,也不知道原因,就是过不下去。两年前离婚的那个比我还年轻四岁的嫂子偷偷的抹着泪对我说,起先就是看中了他的冷漠,那里想到结了婚,他还是冷漠,哪里都冷漠。看来我是改不了他了。

二哥也不是没有热情的一面,虽然他很少笑,但是他对涛涛却是好的,那种感情甚至可以等同于父爱。二哥也不穷,他的画现在在市面上已经价值不绯了。

二哥在我这里住下了,他和我家的苏辉关系要好着。他们以前是同学。因为二哥我才认识了苏辉,而后结的婚,而后有了儿子小乐。这是一段绵长而枯燥的故事。

二哥住进来后,也不出门,常常洗过了澡也不搽干脚,汲着一双湿淋淋的拖鞋从我铺满木地板的客厅一端走向另一端。苏辉以前也经常这样,而后他在我的无数次的罗嗦与坚持中无可奈何的痛改前非。二哥住进来后,苏辉便又一次本性难移起来。晚上,我回家的时候,总会看见,三十平的客厅地上,被铺上了各式的报纸,二哥扑在地上光着脚作画,苏辉回来鞋子一脱,袜子顺手往沙发上一抛,便也扑了下去。这似乎是他们的节目,两人起了劲的时候,甚至会指挥我端上几个小菜到他们跟前,让他们随心所欲的边吃边聊边画。酒也是不能少的,二哥来了一个月的时候,我看见家里的后阳台上多出了一百三十七个行吟阁啤酒的空易拉罐。而涛涛正在阳台的一角酣睡着。我就是从那一刻想起了巧红。

晚餐的时候,我借着给二哥盛汤的机会,侧过身去,有意无意的窃窃的说了那么关于巧红的一句。而后整个气氛便僵持了。当然用餐室里的灯光还是依旧柔和的。只是二哥没有喝我给他盛的那碗汤。他说他饱了,便下了桌。苏辉半举着筷子,一脸惊异的看着我,而后悄悄的但语气严肃的问我,你何时遇到巧红的,怎么不和我说,今天偏偏对着孙卫说,你疯了你。说罢,丢了筷子,也下了桌。剩了我一人,呆在那灯光底下,身上冷冷的。

在记忆里,那是一缕残留在我们体内的属于青春的气息,她们遥远而热烈。她们从四围瞬时朝我扑将过来,那些雪白的长长短短的校服裙子,那些曾经流行的在阳光下鲜红而透明的纱巾,那些早已过时的台湾校园民谣咿呀咿呀的响在空灵悠远的时空当中。巧红那个时候常常站在校园各式的表演队伍中,舞蹈着的巧红,歌唱着的巧红,弹奏着的巧红……那时的台下永远都有那么一对眼,呆呆的瞅着,那只眯缝着的半大小子的还未成熟的眼。到最后,那对眼渐渐的成了流传在当时校园里属于巧红的若干故事中的一个经典了。那些零落在女生宿舍楼下的在学校背后山头上采来的鲜妍的野花。那些飘洒在巧红必经的黄昏小道上的一只充满柔情的老吉他。还有在校园各式画展里隐约在笔墨中鲜红的嫩绿的巧红般的眉眼。巧红接到过各式的表白,她那时常常会红着脸,宛然一笑,而后将那些或细碎或厚重的表白小心的藏起,她有个封面上印着雪白色小兔子的日记本,她每天晚上都会红着脸,点着床头的小灯,在上面写写画画。她开始偷偷的缠着要我和她一起去学画画,开始抱着吉他弹着并不熟悉的美国乡村音乐,开始邀着我在难得的空余去那学校后面的野山头。那样的十六、七岁,巧红淡淡的心思竟然就这样交付给了台下的那对眼。那对属于我二哥的并不怎么迷人的眼。

二哥后来一声不响的就上了美院,湖美。一座淹没在武汉这座繁华都市汽车尾气里的学校。他常常会向我问起巧红,而巧红也常常找着借口跳到我家来。见了面,彼此也不说话。二哥坐自己的房间里,将门开着一条缝,外面是亮着的,白色衣裙的巧红柔软的靠在客厅明亮的光线中。而巧红是看不清暗在里屋的二哥的,那持续着的模糊而凝固的人形,是巧红高中时代矜持的想象。

到了临毕业的时候,两人才仿佛感到了时间的紧迫。再到我从学校拿了录取通知书晃回家的时候,二哥和巧红已经坐进了暗而模糊的里屋。

我那时端着杯水,轻轻的掂着脚,从客厅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不说话,朝里面偷窥着。而后看人影叠合,看那些具像沉闷的纠缠在那暗着的里屋,鬼魅般的暧昧着。这些对那时的我而言,还是被父母巨大的双手遮住的外国电影的画面。他们谨慎的颤抖着,放肆的呻吟着,满屋子浸染着他们两人的气息,整整的一个暑假。

暑假之后,驻外的父母从瑞士去了美国。大哥还在遥远的海域当着兵。我住进了大学的寝室。二哥一副名为《红》的油画作品在市里的一个比赛中获了奖。接着,巧红从二哥那昏暗的缺乏光线的小屋中彻底的消失。

那是一九八八的秋天,家里空了。

我那之后就不曾看见巧红,同学中隐约流传着她的消息,而我在繁忙而激进的大学生活中活的像一只不停跳跃的兔子。在自得其乐的为人民服务的过程中毫无察觉的死亡。

那段时间我最幸运的便是认识了苏辉。他在一个夜里,站在我的宿舍下面一边又一边的喊:226孙莫,226孙莫。我几乎是在梦里被惊醒的,一身的冷汗,而后赤着脚跑下了楼。等我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家小医院里了。那时,二哥正闭着眼,在病床上假寐着。整间病房充斥着浓重的酒气,并且阴郁潮湿。我那时不知道苏辉的姓名,叫他“那个谁”。在以下连续的几天里,我在懵懂的状态下,指挥着“那个谁”。直到二哥不再假寐,直到我看清了眼前“那个谁”是个魁梧健壮的一头长发的男孩。而后,我就脸红了。不再看他。知道他姓名也是在二哥出院的那一天,二哥朝他一指,对着我说,出院手续叫苏辉去办吧,你不懂的。我那时才光明正大的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默默的叫着苏辉这个名字,而后偷笑。就像任何一对男女之间发生的尴尬的儿女情长一样,我和他之间就那样发生了,并且直到今时今日都未曾收尾。

那时的恋爱简单而实在,苏辉骑着一辆脚踏车从湖美到桂子山,而后载我去江边,而后我们坐在一起吹着或温暖或寒冷的江风。那时每当苏辉出现在我的校园时,就会引起无数人的注目礼,一个团支书的另类男友,当然那时还没有出现诸如前卫或另类这样的词语。而后我在一次坐在苏辉的自行车后座返校的途中,极为不幸的遇到了我的辅导员。再而后,因为我对爱情的倔强而流着泪失去了一系列的官衔。当然我所痛心疾首的并不是我的位置,而是我失去了为人民服务的好机会。苏辉得知后,用一种极为轻蔑的眼神看着我,几天后,在我的生日聚会上,他送了我一本书——《娜娜》,而后当着与会全体同志的面亲吻了我,虽然只蜻蜓点水的那么一下,但在我的周围那群单纯而漂亮的中文系女生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二哥那天是在场带头鼓掌的,而后二哥和苏辉那些美院的同学们都开始笑着喝着鼓起了掌。他们在鼓掌的同时,还用一种极为挑衅的眼神看着我那些正在接受为人师表教育的羞涩单纯的女同学,这直接导致了在后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被我的那些同学喻为美院流氓。当我把这样的美喻讲给苏辉听的时候,苏辉笑了,并且表示他喜欢这个封号。

那段时间里,巧红这个物象几乎彻底的枯萎了,高中的同学朝四下散开了去,最后连一些恍恍惚惚的印记也没有了。而我发现二哥开始抽烟了,并且越来越严重。还是那间昏暗潮湿阴霾的小房间,还是无人点灯,模糊的人形更模糊了,被人为的罩上了一层雾,越发的看不清了,即便是耐着心留了意的去看。时间长了,竟也把你整个吸了进去,让你自己也觉得迷失在层层烟雾里不能自拔。

我常常可以感觉到二哥心里潜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心思,但那时,我还没有能力和阅历去体会,那就是痛苦。

那个时候,我经常在江边的夜晚,靠在苏辉的结实的肩膀上,看星星。而苏辉对我说着关于政治,关于理想,关于诗歌,关于他的油画以及其他零零碎碎却唯一不关爱情的话题。有几次,我也试着问他有关于二哥和巧红的种种,但是他缄口不言,仿佛在固守着某种承诺。我开始对这件事有了可怕的好奇心,但是遗憾的是始终毫无头绪。

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那个混乱的一九八九年的夏天。整个武汉热而混乱,到处是游走的人流,叫嚷着舞动着疯狂着宣泄着盲动着激越着的人流。我无措的追随着,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直到我发现连平时那个马列第一的辅导员此时都披挂上阵了,才放心走进了游行的队伍。但是只在最末端,萎缩着,跟随着。那时,二哥已经不知去向,苏辉对我说,他马上要去北京了,和我二哥汇合,那边的局势有些紧张。我笑笑的,对他用局势这个词感到好笑。但是当我接到父母从国外打来的长途电话后,才发现局势真的是紧张了。妈妈在电话的那头哽咽着说,你看好了卫卫,叫他千万不要去北京,千万不要去。第二天,我就拉住了苏辉,拉扯着他,不让他去北京,他火了,浑身颤抖着,最后,他甚至提出了分手,而我歇斯底里的喊着,分手也不能让你去!苏辉在我的眼泪中终于放弃了去北京的计划,在我用整整一个晚上告诉他学生只能是政治工具这个道理后,他便开始和我一起找寻二哥了。

三个多月了,那些去往北京请愿的学生带着一身疲倦陆续的返回了武汉,而火车站汹涌的人流里,却始终见不着二哥。我是个不懂政治的人,但是我也足以看清,那次的运动浇熄并且毁灭了一代学生的善良的热诚。那些拉耸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曾经意气风发的学子从武昌火车站冗长而阴暗的过道上一一的浮现出来,像定格的立体着的历史画面,在我和苏辉的记忆里长时间挥之不去,到最后渐渐的凝固成了一抹谁也不愿看清的陈迹。也就是从那之后,我和苏辉学会了在外缄口不言的习惯,这习惯使得我们一直在社会里混迹逍遥并且幸运。

再见到二哥,是在武昌的一家看守所里,面容憔悴并且衣着凌乱。看上去高度营养不良,那次探视后,我才知道,二哥是从北京被押解回来的。学籍是保不住的了,现在只求不要被判了刑。二哥是外表沉默无语的人,而内里却异常的炙热执着。见到我的时候,二哥目光呆滞着,到最后,他对着同去的苏辉吐出几个字,不知道还出不出的去,告诉巧红,说没跟我是对的。

而后,二哥就消失在探视室的门后。并且一消失就是半年。

苏辉在那次回家的路上,才对我含糊着说,巧红跟了个个体户。人家有钱。咱哥们没有。那时,我听了这话,在街上抱了抱苏辉,对他说,你没钱,我也跟着你。苏辉笑了,在他笑容的背后,我清晰的看见,他的眼底,有泪。

而后,我和苏辉都谨小慎微的活着,忘记了属于年轻时代跳跃的姿势。那时所有的校园都弥漫着沉闷的马列气息,幸亏我们懂得用爱情惺惺相惜。也是甜蜜的,只是偷着乐。

二哥在半年后便开始了混迹天涯的生活,他有几个在那次运动中参与打、砸、抢的哥们最后被判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多,这是二哥看上去唯一的幸运。除此之外,别无。

接下来的几年,平淡而无奇。父母已经决定在美国定居,并且已经把已经退了伍结了婚的大哥全家办出了国。而我在大学毕业后和在文化馆工作的苏辉结了婚,挤在一间九平方米的房子里过了两年。二哥一直在云南采风。而巧红继续被我们那些庸碌而平常的日子遗忘着。

一晃便好多年了,日子就这样顺着不断下调的银行利息不断起伏着的股市行情空洞无物的电视连续剧挖掘机切割道路采掘城市的脚步带着我们一步步的迈向衰老。我和苏辉的生活始终没能够逃脱油盐酱醋的洗礼,毫不例外的陷入了平淡之中。

苏辉最后做起了生意,卖的是那些机械的电脑零件。而那本《娜娜》在前不久清理书柜的时候,被儿子偷偷拿去折了纸飞机,待我重新找到的时候,已经遍地残骸了。

我没有再去买《娜娜》,因为苏辉笑着说,撕了就让他撕了吧。那时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悲哀,因为我的爱情也终于在这样一个平和的午后堕入了最终的俗态之中。直到再看见巧红,那些生命中密闭着的往事便又一一的呈现。虽然带来的是一阵深似一阵的疼痛。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透过卧室的窗户,看悬在天上的月亮,而后我流泪了。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那样的苍茫而漫无目的。最后,苏辉伸过手来,轻轻的抚去了我脸上的泪,那一夜,我们平躺着,仿佛又一次聆听到了爱情的声音。最后,我们把手握在了一起。我依稀感觉到苏辉手中残留着的爱的余温。

不久后的一天,爬在地上画画的二哥在我下班进门后突然对我说,莫莫,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见巧红?我一怔,随后我同意了,心里沉溺着一丝异样的情绪,只是我无法分辨那是什么。

司门口已经很久没有去了,闪着霓红的不太宽敞的道路边摆放着各式的小摊点,乱哄哄的,并且处处都洋溢着武汉人特有的焦热。我不太适应武汉这座城市,她就像一个扩大了的集贸市场,永远都无法逃脱喧嚣与嘈杂。但市民是纯净而爽快的一群人,这让我觉得生活在这样的城市还有一丝喜悦。

我们在霓红灯影的尽头瞧见了巧红,她那时正高举着一件过了时的做工粗糙的衣服叫卖着,她的嗓音依旧甜美。

那是灯火通明的武昌的夜,一个曾经美丽过的女子,站在过去的情人面前,有些忘我的叫嚷着,出口转内销的NIKE运动衣,十五元一件!那只葱管般的细长的手臂舞动在温和而暧昧的夜色里。而此时的二哥,正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抽着烟,眯缝着眼睛瞅着。旁边的大排挡里传来了阵阵烧烤的香味,它们袅绕着湛蓝色的空中,引诱着人们的嗅觉。

二哥没有做声,这让我也不好轻举妄动,我们一直在喧闹中站到了夜市收摊。巧红朝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先瞧见了我,很兴奋的笑着喊我的名字,而后她便呆在那里,那笑容也瞬时烟花般消弭。我回头的时候,看见二哥朝巧红点头笑了笑,而后便踱过去。那时,四围很静,夜色很美。我挥手叫停了一辆的士,而后自觉从现场消失。

二哥第二天中午才回来,巧红不在他身边。苏辉问他的时候,他笑着说,人已经变了。

二哥的眸子里隐匿着青灰色的悲哀,那个早上,他坐在沙发上手里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着。我突然想起了一幅漫画,眼前所有的烟圈便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套,紧紧的套向了二哥的脖子。

那些似乎早已远去的属于二哥的忧郁的影像又一次清晰而现实的展现在面前。仿佛只在瞬间,时光便倒流回那个充斥着激动和悲悯的年代。岁月残酷的展露了他的原始面貌,而所有曾经年轻过的容颜都无一例外的在刹那间凋零。

那之后,巧红倒是常常来。二哥对她也好,只是在我看来客气的甚至有些腻味了。巧红自己也不觉得,只当是二哥对她好,也毫不掩饰的对二哥表现情人般的关怀和体贴。二哥受用着,里面浅浅的溢出只有苏辉和我才懂的苦涩和无奈。

巧红那时便也常常汤汤水水的给二哥带了来,说什么注意营养之类的情话。半大不小了,这样的话听来也让人难受,我和苏辉每每看到她一来,便也就自觉的躲到书房或卧室,日子长了,二哥也自然觉得不好意思了。

这样下去,看来结婚是必然的。到了临近五月的时候,巧红在我晒衣服的间隙,歪靠在阳台门边,笑笑的说,我和你二哥要结婚了。我那时手里正举着一只衣架,在阳光里,打了个寒战。

二哥本是平淡的人,每次结婚也简单,这次,也不想铺张。而巧红,却十分重视这次婚姻。结婚照是不能少的。礼服要换三套,并且要买新的。宴请宾客是大事,决不能马虎。酒席完了,还要连带包下饭店大堂,给亲戚朋友们消遣消遣,打打麻将。二哥自然是不太同意的。

这也还算好的要求。巧红不知道是怎么知道了二哥还有那么一笔钱,天天缠在二哥身上,坚持要买房子。二哥也确实是有那么一笔钱,毕竟也画了这么多年的画了,但是二哥的钱是留下来办画展的,这毕竟对一个画家所代表的意义是非同寻常的。但二哥不说,巧红也就并非能够想的到。

最后,不知道是二哥出于何种考虑,还是买了房子,并且是近郊的高级住宅区。靠着东湖,风景优美。

在婚礼的酒席上,二哥喝醉了。除了苏辉,二哥没有请一个朋友。

其实每个人都在这样唐唐突突的混日子,只是有人混的好,有人混的不好。

这样解释生活或许消极,只是,消极的背后总是客观的存在着某种不可知的事实压力。

他们婚后也来过几次,二哥的话越来越少了,整个人陷在客厅的大沙发里,被烟圈紧紧的套着,连我看了都无法呼吸。我也去过他们家几次,和苏辉一道,没有坐一会便撤退了,那是个没有任何收捡的空旷而豪华的房子。但是就在那样一套凌乱的新房里,我甚至看见了一架外型优雅的钢琴。每每我想起那架钢琴,我就会想起巧红在我看着那架钢琴的时候,曾在我耳边呼出的热气以及那句骄傲不已的话:你二哥说我有音乐细胞,叫我好好练练。

只是我始终没有听过从巧红手下流动出的钢琴声。

日子似乎依旧一成不变。苏辉慢慢成了典型的生意人,在觥酬交错中学会了在夜半归家。我似乎也浅意识的学会检查他的领口是否有暗藏的口红印记。二哥时常疲惫的出现在我家的餐桌旁,而巧红,渐渐习惯了流连在牌局的夜生活。

小乐开始上学了,这是个毫无疑问的捣蛋鬼。被请家长,是家常便饭。现在的孩子越来越皮。而我的痛苦和遗憾在于,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始演绎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品行,而束手无策。苏辉似乎有些一日忙似一日的前兆,晚归时,在他脸上,甚至发现不了一丝曾经熟悉的歉意。我在学校里,还是那个人人羡慕的苏太太。虽然,是个重点学校重点班的班主任,但是同事眼里,似乎某某夫人的头衔重过高级教师的职称。孩子,房子,车子,还有票子都有了,一起吃饭的时间和见面的次数却少了。而我,似乎还要附和那些外人看来虚无的幸福,去小乐的学校配合老师的批评,在家里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烟,在彼此的空气里,寻觅着对方有否外遇的蛛丝马迹。

我甚至知道自己开始变老,也试图还原成先前的幽雅和柔顺。但是,在最后,苏辉还是给我买来了“太太口服液”。毫无前兆,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东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了张条子,人已经回公司了。

接下来,我开始在镜子里,看脸上那些不经意间出现的皱纹,斑点,然后流泪。这个时候,有人敲门。抹了抹脸,开门一看,竟然是一个光鲜靓丽的巧红。心底里,有些惊异,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仿佛,又看见许多追逐在她身后的身影。

她笑着闪进了门。弥香满室。坐到沙发上的时候,她瞥见了那盒“太太口服心服”,不觉笑了起来,怎么,你还喝这个?现在都流行做脸了,效果快,而且很享受,很舒服的,谁还喝这个。

苏辉买的。我懒懒的说道。

女人到了这个年龄,是应当好好保养一下自己了。以前的时候,是没有条件,现在有了条件,却似乎又保养不过来了。莫莫,你看,你都有鱼尾纹了。苏辉现在可是正当年,又有钱又潇洒,什么样的小女孩找不到啊。现在的年轻女孩子,遇到这样有条件的男人,还会不主动抓机会呀。巧红是无心说这些话的,却让我正倒着橙汁的手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你看你,常年就是蓝白黑。能不能换点红绿紫呀,人又不黑不丑。挑个时间,我们去逛街去。巧红接过橙汁,笑着说。

我低声应了一声。偷看了一眼她蓝白相间的丝巾,幽雅的缠绕在她纤细的颈项,一身淡蓝色的套装,合适的衬托出她高挑均匀的体态。无可否认的,她穿出了她自己。巧红大概知道了我在偷瞧她,冲我笑了笑说,你当这是我自己弄的?哪里有这么好的品味哦,我找了人专门做形象设计来着。设计五套才两百块,便宜着呢。你看我的头发,是才弄的,五百八。想想以前哪里敢弄这些,现在好了,你二哥画一幅画就回来了。

我心里象是被针刺了一下,笑容也僵持在脸上,不知道,脸部肌肉下一步的活动方向将是哪里。巧红依旧滔滔不绝的讲着,说来说去,无非是,二哥的那些辛苦钱被她换成了多少美丽衣服之类的话题。最后的时候,她拍了拍我,语重心长的说,苏辉这些年也挣了不少了吧,男人赚钱,女人花,天经地义的事。如果我们不花,那钱留着做什么?给他们出去养小的?莫莫,你比我读的书多,道理却不一定有我明白。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心里却开始神慌,甚至想起苏辉上次从外地回来,口袋里的那一张酒店豪华套房的收据来,一个人住,要那么贵的套房做什么?

晚上的时候,等饭菜上了桌,苏辉才打电话回来,说有饭局,不能回家吃饭了。这个时候,小乐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类似弹弓的东西,将客厅里的一只花瓶打的粉碎,还被割伤了手,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从小苏辉和我,就注重对儿子进行所谓的情感教育。没有打过,也没有骂过。这次,我却毫不犹豫的冲他吼起来,哭,哭什么哭,再哭跟我出去哭去。小乐大概是被我吓住了,突然停止哭泣,看了我一眼,然后冲进了自己的小屋,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整个房间静极了。我发现自己流泪了。我坐在沙发上,浑身冰凉。眼前是华丽的家庭影院,倍投里,闪烁着各式的男女。他们在一条不知名的大街上行走的,奔向各自的目标。里面似乎有解说的声音,但是我却听不清晰。只是突然想起,刚刚结婚的时候,在那间九平方米的小房间里,苏辉总是可以很准点的赶回家,吃上一口热饭。那时,我并不太会做菜,不是放多了盐,就是忘记了放盐。现在终于将厨艺锻炼的如火纯青了,苏辉却一周也吃不上一口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钱买电视,晚饭后,我就靠在他怀里,听他讲文化馆里的新鲜事,谁的文章发表了,谁的画卖出钱了,谁得了什么奖了。有时,我听着听着就在那木头椅子上睡着了,苏辉会拿来毯子,轻轻给我盖上。而现在,我靠在这柔软的上万元的真皮沙发上,盖着厚厚的纯羊毛的高级毯子,却依旧周身冰凉。

想给苏辉打个电话,却怕干扰了他的饭局,电话号码拨了一半,又犹豫的放了下去。

生活是多么有意思的悖反。苏辉大概在寻找一种对他而言更重要的幸福感吧,这或许是男人的幸福感,从局限走向广阔,从小天地走向大世界。

小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悄悄走出来了。靠在我身边,轻轻的说,妈妈,对不起,你别哭。我一把搂过他,却止不住哭的更厉害了。

苏辉回来的时候,对面广场上刚刚响过十二点的钟声。我合上备课本。转过头看看他,正打算埋怨几句,却看见他一脸难以遮掩的疲倦,止住了口,起身,去给他放洗澡水。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苏辉靠在门边,冲我疲倦的微笑。心里那最初的一点埋怨,竟然瞬间烟消云散了。女人其实很柔软,一个笑容便击碎。我轻轻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发,也闻到了浓重的酒味。他笑着说,还有藕汤吗?其实我没吃饱。

热藕汤的时候,我不小心烫到了手,却傻傻的甜蜜的笑了起来。

小日子没有平静几天。巧红便哭上门来,从一大清早倒在沙发上,直到夜半时分,苏辉进了门。听见开门的声音,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巧红突然又开始抽泣起来。苏辉本来是习惯进了门往沙发上一坐,换了鞋,再进房。这下可好,稀里糊涂进了门,正准备坐,被巧红的架式吓了个正着,竟然往后踉跄了半步。我正从里间给巧红拿了湿毛巾出来擦脸,见这情景,止不住偷笑。苏辉躲在门口,看我偷笑,很疑惑的偷指巧红,然后做着口形问我,怎么回事。我也不答,径直走过去,给巧红擦脸,苏辉慌忙中换了鞋,迅速溜进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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