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的眼中,白日里繁花似锦,傍晚时静谧安详
当我们企图运用理智和技巧去操纵生活的时候,
我们实际上是在扼杀生命的勃勃生机,
自然,生活,就是爱。
关于爱的一个错误传说:性使人自由
性和爱是两回事儿,它们虽然属于一个整体,然而却不能被相互混淆。在没有爱的情况下,也可能有性,同样,没有性,爱也能够发展。实际上,每个人都清楚这一点,不过却一再把这两者搞混。
心理分析学的创立者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已经把对精神健康的重要作用归因于性本能能量的发展与释放。被抑制的性本能冲动——这对于他所处的世纪之交以及紧接着的时代尤为典型——在对病人的治疗和分析过程中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认可了性在人的精神生活中应有的重要地位。
然而,认为性解放会使个人或者社会更加自由,这可能是一个错误的结论。的确,使个体感到更自由和更幸福的一个重要前提是性方面的自我发展,但它仅仅是前提中的一部分。很多人认为,性解放是如此重要,且有决定性意义,以至于整个社会关系都会通过社会的性自由化得到改变,简而言之:被解放的性解放了社会。
在过去的五十年里,很多心理治疗师都赞同弗洛伊德的观点,认为性解放使病人得到解脱,让他变得健康和放松,按照一句格言来说就是:“性的发展使一个人的内心变得自由。”然而,情况并非如此,因为性仅仅构成了精神生活的一部分,虽然局部的发展可以引起积极的推动和康复进程,但不能使整个人由此自动获得自由。
那些仅仅在性方面获得发展,却没有同时在精神层面培养爱的能力的人,无法得到完全的满足感,失望的残余将继续保留。
如今,性已经获得了一个比爱更有优势的地位,性被看得太重要了,以至于人们常常把它与爱混为一谈;性经历被认为是爱的前提。性与爱的界限常常被弄得模糊不清,导致一个人再也弄不明白,他自己究竟是爱还是不爱。正如每一种其他的享受或刺激一样,性正在被消费,而不是被完整地体验。消费心态是一种内在的束缚,因为它会诱发强迫和上瘾行为。性消费并不能表明自由,也不会导致内心的解放,而是在身体和精神的紧张貌似得以缓解的地方重起炉灶,形成一种新的空虚和不满足的精神紧张。
罂粟花:来自远古的神花,艳丽妖娆、充满诱惑
爱易逝
爱是最伟大、最普遍的原则,它并非永久固定在我们曾经爱过的那一个人身上。
由于我们面对爱情的时候无法轻松自在,我们想要牢牢抓住恋爱关系(对一个人的爱情),这时就出现这个我们不愿面对的问题。我们不相信瞬间的易逝,而想要占有。这种占有欲扰乱我们的感觉,它令我们自己和他人都无法得到自由。而爱只有在自由的情况下才能发展。爱是自由的,在每一个瞬间,爱都会重新把目光调整到这一刻所发生的情况上,我无法把爱禁锢在一段恋爱关系的牢笼里。然而,如果我还是试图禁锢爱情,那么它就会凋谢,而我自己的精神力量、敞开的心态、幸福感和生命活力也同样会渐渐枯萎。
许多人都不愿正视这种认识,他们攻击抵抗这种认识,或者干脆禁止讨论这个话题。然而一切的抵抗都是徒劳的,因为事实不会因此而改变。我们可以拒绝去认清爱这种现象本来的样子,没有人可以阻拦我们。但爱并不关心理性所耍的把戏,依然以它自己的方式存在着。当爱因外界的强迫而枯萎了,它就会以它自己的方式离去,无论哲学、意识形态、道德还是意志力都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荷花:清洌的白色花,一定要配上如蓝缎般冷艳的蟌,才算完美,它停在花朵上时四翅竖立体背的姿势,也是优美得很。
爱与才智
我们必须得发掘我们的情感世界,给思维世界划定一个界限。宁可使感觉参与到思考中,也不应该让思考掺和到感觉中来。对于很多知识分子来说,这是一个可恶的想法。这些人崇拜聪明才智,然而面对感官世界和情感世界,他们只是漫不经心甚至轻蔑地掠过。
有一种人堪称智慧,他们训练自己的才智,把它作为工具在恰当的时机加以运用,然而这并没有影响他们去体验自己精神生活的完整性。感官是一切体验的基础,而感受和爱也都源自感官的敏锐性。
不要用感官去记录,不要用思考去分析。首要的是通过感官去体验和感知,关闭思考,全心全意地去留心正在发生的事。那么爱就会应运而生。若是用理智去分析,爱就无法得到发展。感官的敏锐性是爱的基础。凭借感官的敏锐性,人们产生了种种感受,形成了诸如恐惧、悲伤、幸福和爱这些基本情感。这个基础支撑着我们的基本存在,我们对它的了解越多,我们就会越幸福,我们就能够更强烈、更喜悦地去爱。一个“纯粹理智的人”是无法理解这一点的,因为他未曾亲身体验过,同时坚持一种谬论:“我没有体验到的东西就是不存在的。”
让我们回归感性的行为方式。用“回归”这个词要表达的意思是:认识我们存在的基础。不是:我思故我在;而是:我感知,感觉和体验我自己。我并不想贬低思考的功用。一切事情都有对的时机。当人们需要一个工具的时候,那么就去思考;当人们想要幸福的时候,就用感官去体验。
谁不想幸福呢?而幸福是无法通过开发智力达到的。这是我想要传授的一个认识。每个人只能去亲身经历和亲自体验这种认识,他人无法替代自己。也就是说,不要只是被动地接受我所说的知识,而是要主动地去亲自认识。
当拥有这种认识的时候,打开感官和走进情感就不是一种“倒退”,而是一种充实。全部心灵体验的宝藏就此开启。幸福唯在于此,而不在别处。一切的寻觅突然间柳暗花明,我们的目标已经达成。有爱的地方,就有意义,就有幸福与和平。有爱的地方,不再依赖希望和信仰。有爱的地方,就有智慧,就有领悟,就有存在。
七叶一枝花:低调朴素的花。花从叶中生,花瓣细若游丝。除了紫红色的花柱,其余均为黄绿色,选择了同样平凡而不平凡的蚂蚁与之相配。
如何促进爱的能力?
人们不能强迫自己去爱。仅凭意愿不能完成这一过程,不能说:“现在我要爱这个或那个,要爱这个人或那个人。”意愿产生于思考,而如果要发展爱的话,思考就必须停止下来。爱不是源自思考的意志活动,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认识。当我完全明白了这一点,不是仅仅去思考,而是去感觉,那时我才真正理解了,不是用大脑去理解,而是用我的整个精神存在去理解。只有这样,这种认识才会起作用,那些从思考中产生的建议才会停止,而我才能投身于当下真实发生的事情当中。然后我就会体验到事物原本是什么样的,而不是应该是什么样的(即理智通过希望、幻想、观念和理想想象或者期盼的那样)。我只能爱事物原本的样子,没法具体地去爱事物应该成为的样子,因为事物应该成为的样子会让我脱离现实,把我带入幻想的领域。在幻想里是没有生活的,在这里有的只是幻象、空中楼阁、观念和理想。
一个理想或是一幅幻想的图景无法给我创造真实的爱之幸福。因此,要在具体的生活中发展爱的能力,基本的前提是当下的感官敏锐性。
其他的一切都从感官敏锐性中自发地产生出来。感官敏锐性是通向幸福的钥匙。然而,当我肤浅地怀揣个人意志去追求幸福的时候,感官敏锐性就会瞬间瓦解,我就会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所以我没法给出“详尽实用的建议”,因为死抱着那些建议会摧毁当下的自发性。人们不可以刻意地运用思考带着目的去寻找爱。相反,如果我不带目的,不去刻意寻找,只是单纯地碰上此刻正在发生的事,爱就会自发产生。要理解这一事实,是没法凭借理智的逻辑性的,而只能借助于那些与思考的过程相比更加丰满的认识。这种认识涵盖了人们的整个心灵和情感,以及感官体验。当我们成功地认清了某个事物的时候,理智自然就作为一种没那么重要的工具退居其后。相较于理智,这种认识是丰满而富于创造性的。
芍药:艳丽多姿,明媚动人,不争花魁,甘为花相。
“有一次我的感官完全打开了,顿时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既简单又明了。”
“我独自一人在工作室里。八月里的天气非常炎热,我的很多朋友都去泡露天游泳池了,或者坐在街边的咖啡馆里。而我独自一个人待在这儿,没人说话,我也不必跟别人说话,对于这种状态我感到很幸福。独处,对从前惯于寻求交际的我来说,是一份重要的礼物。我甚至希望,今天就别再有其他人进工作室了。颜料的气味美妙极了,这种气味混合了我的汗味。我突然喜欢上了自己的气味。我点上一支烟,把画靠在墙上,感受到一种对自己和这幅画所产生的强烈幸福感。我觉得,一切都很棒;我的状态挺好,我的画也不错。我为自己而作画,别人无法感同身受。我听到脚步声,工作室的门开了。是埃尔薇拉。我已经注意到,她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看上去很适合她。她安静,沉稳,友善。有一次在街上我和一位朋友走过她身边时,她还轻轻地对我微笑。
“一开始,我不太高兴有人打扰了我在工作室里的独处状态。当她走进工作室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我产生了一种恐惧、惊慌和不安交织在一起的感觉。我想要一个人待着,因为这时我感觉到我和世界、宇宙,以及自己彻底地连接在一起了,而现在进来了一个人,她带着她常人的问题和常人的感官麻木闯入了我的幸福领地。虽然她是一个让我有好感的人,可我还是变得烦躁起来。
“她没有留意我,直接开始画画。这很好。我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重新开始作画。我沉醉在精雕细刻当中;对于一个旁观者来说,要去理解这些细节,肯定会很无聊。
“这一天我是清醒的,我的感官完全敞开了。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向埃尔薇拉走去,去看她的画。我看着她的画,看着她,没法把眼前的一切区分开来。因为我所说的这个‘一切’与我相关,与她相关,与画相关,它是一个整体。从刚才的独处中得出了一种共性,这让我感到快乐。我觉得这就像是一个奇迹:她理解我;她拥有和我一样的感受;她明白我刚才所描述的状态;我说的这些,对她而言不是乏味和陌生的,而是她也自然地体验到的。她的画作也是在感官完全敞开的状态下所作出的反应,不去深思熟虑,没有局促不安,不加批判,无拘无束。像我一样,在那一刻她体验到了当下。
“因为体会了独处所带来的感官开放,我忽然间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和她之间的感官连接。我闻到了她的香水,在这一瞬间,她进入到了我对幸福的体验当中。我面对她不再羞怯,一切都自发地、无拘无束地产生于当下。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俯身半跪在她的画前。我们聊了聊色彩,彼此靠得非常近。她抽出一支烟,我帮她点燃。她用力地吸了几口,我亲吻了她。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直截了当地从当下的瞬间生发出来。我们无需交谈,就可以互相理解。这是瞬间产生的,从一种感官上的亲近产生出来的。我们不需要彼此了解,就已经互相觉得很亲密了。
“我离她的脸很近,闻着她的香水,还有颜料的气味,很热,我流汗了,我闻到我的汗味,整个氛围非常简洁而强烈,无需任何思考。我任由自己陶醉在当下。我拥抱她,感受对她的爱。我的脸感觉到她的脸颊,很柔软,很美,那是一种以前我从未感受到的柔美。我抱着她,她也抱着我。我感受着她的身体,她也感受着我的身体。我觉察到,她感觉到了我。她靠近我,我也向她靠近。这是一种强烈的同感,一种互相渴求。她看上去很幸福,在用开放的感官体验着。我用手从上往下触摸着她的手臂。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全神贯注地碰触和体验过一个女人的手臂。我对她充满了尊重。我爱她的手臂,这一切都是爱,一切都交融在一起,气味,动作,言语,炎热,还有光。在那一瞬间,我爱她,所有的感官都为她敞开,一切都是协调一致的。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思考,忘记了我自己。因为有爱,我如此强烈地爱着她,一如她如此强烈地爱着我。这是一次奇妙的心灵上的经历,而我们的身体是这种心灵经历的基础。”
合欢:在所有表达爱意的花朵里,合欢是十分特别的。合欢花如绒簇,昼开夜合,合欢两字,象征夫妻好合再恰当不过。
(完)
以上文字整理自
上海译文最新出版
《爱的心理学》
文案编辑:衷雅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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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学萍|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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